连续纵火犯(第8/9页)
“快住手!你们有什么权利看别人的东西!”
我默默拉开拉炼,探向这个尼龙腰包内部。我找到和口红差不多粗的黑色喷笔,以及Lucky Strike香烟,但这应该是伪装吧,没有抽过的迹象。银色的Zippo打火机。还有一罐油。我抽出喷笔问他:
“那你又有什么权利,在别人的店涂鸦……”
接着我把打火机拿出来。在街灯的照耀下,铬质的圆角闪闪发亮。
“……还有向别人的店放火?”
那小子左右摇晃着身体说:
“你有什么证据啊?放开我啦!”
“首先,这些人看到了。而且,你的喷笔与纵火现场涂鸦的成分想必是一样的吧。泼洒在现场的油,与这个罐子里的油,当然也相同。你和完全烧毁、变得焦黑的纵火现场是一样的喔,一点都不清白。”
他浑身喀哒喀哒地颤抖着。
“拜托,去找我爸妈谈吧。我们家有的是钱,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么,是你干的吗?”
戴眼镜的小鬼默默点了头。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是你干的吗?”
“……是。”
我按下偷偷藏在手里的手机按键,关掉录音。刚才一边跑,我就同时做了录音的准备,把收音麦克风插上去了。手机不光是方便用来调查外遇而已,还有各种运用的方式。
接着,我要尝试手机的另一种用法。
我决定打110报案,请警方过来。
不过,这是我最不擅长的手机使用方式。除了必要的时候,任谁也不想这么做吧。
小鬼的名字叫做原本孝次郎(十七岁),目前就读高二,念的是板桥区的都立高中普通科。对于池袋西口连续发生的十一起纵火案,据说他全都认了。他之所以对纵火感到兴趣,是由于佑树的事件。就那么一件纵火案,竟然在社会上引起那么大的风波,所以他也想要在街上放火,吸引别人的注意。详尽调查过店家之后,在黎明时分纵火,据说这么做带给他很大的快感。东京有超过一千万的居民,偶尔也会有几个这种疯狂的小鬼吧。
我省略了受黑道委托的部分,只说出G少年在夜间巡逻的事。由于佑树希望我不要提到他,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说是自己发现的。报纸的东京地方版所刊登的“守望巡逻队”感人故事,是将情节浓缩而成的内容。唔,读者们就是爱听这种温馨故事啰。不过,我郑重地拒绝拍摄大头照。如果我变得那么出名,不就很难再去不良场所了吗?
池袋也好,全世界的任何地方也好,活着的乐趣,有一半是来自于不良场所。
不再有纵火狂的一个秋日夜里,我和崇仔又在全新的保时捷Cayenne里碰面了。我依然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国王却已经穿上马克·雅可布[25]5的秋季新作了——窄肩的双排扣夹克。为什么同年纪的崇仔可以穿二十万圆的夹克,我只能穿两千圆的T恤呢?我决定不去想太多。因为,无论是我或他,都不是那种能够以穿着判断价值的廉价男人嘛。
“干得好啊,阿诚。”
我把身体靠在有如饭店大厅的皮椅上,感觉不像上次那么不舒服了。
“冰高组和京极会都很开心,给了G少年丰厚的谢礼。以一个星期的工作时间而言,算是不错的金额。不过你还是一样,不拿自己的那一份对吧?”
我默默点头。被钱绑着不是我喜欢的生存之道,我一向自由自在。
“仔细想想,与其像我这样运作麻烦的组织、坐着自己并不喜欢的高级车、穿着没那么喜欢的高级品牌服饰,还不如像阿诚一样,说不定比较轻松幸福呢。”
由于崇仔总是冷冷地微笑,就连长期和他往来的我,也分不太清楚他说的是玩笑或真心话。
“唔,或许真的是那样吧。即使穿的是有汗臭味的T恤、开的是快要报废的车子,又没有什么钱,还是会有女人对我说『就算这样也没关系』。虽然很少见就是了。”
崇仔正经地看着我,表情变得认真。
“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如果我是女的,一定会选阿诚这种男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男人。”
这是浪漫的告白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如果此刻我回答“YES”,我们会变成池袋的国王和皇后吗?不过到那时候,哪一个才是皇后呢?莫名其妙。崇仔完全不管我这个平民的担忧,继续说道:
“西口纵火犯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另一件事还没解决吧。”
国王很能注意到这种小事。我点点头,凝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池袋霓虹招牌。
“那个部分,明天就会解决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像抓纵火犯一样顺利。”
一般的家庭里,有着比起解决事件还困难得多的问题。
目前任何一本推理小说里的谜团,都没有我们的生活来得难解。
隔天是星期二,一个晴朗的秋日。
佑树穿着学生服,黑裤子与白长袖衬衫,右手拿着一束小小的霞草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制服的样子。佑树腼腆地说:
“可以按照约定陪我去吗?”
之前他说过,如果是他一个人,或许会没有勇气过去。
“我知道了。”
为了那一天,我久违地穿上了有领子的衬衫。虽然这是几年前买的格子棉衬衫,还是比T恤好多了吧。我们转搭公交车,前往位于中落合的圣母医院,佑树的祖母蓉子就住在其中一个病房。医院的大门是明亮的双层玻璃门,佑树的父母在门前等着我们。我微微点个头,向他们打招呼。
“全都是佑树的功劳。这次的连续纵火狂,如果没有佑树,或许到现在还抓不到。”
这不是客套话,如果没有佑树,搞不好我到现在还在执行黎明巡逻任务,一定会因为过劳而倒下吧。毕竟,我的头脑虽然好,对于体力却没什么自信。我们朝着佑树祖母住的病房走去。秋天的太阳照进走廊深处,有个病房的门开着。我轻轻推了推佑树的背。
“你一个人进去吧。”
十三岁少年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可是……”
“一个人巡逻黎明的街道,你不是都做得到吗?好好看着你奶奶的脸,向她道歉。那样会比较好,对吧?”
他的父母点点头。我拍拍佑树的背,他抬起头来说:
“……我去一下。”
佑树的父母和我站在病房外不远处,靠在白色的墙壁上,竖耳倾听狭窄病房里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