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凤凰计划(第18/19页)

“这些人是?”

我点头回答:

“我的保镖。”

“他们不能全部进房间。”

“没关系,就让他们在门口等。”

“嗯。”

我们凑在一起向电梯走去。房间是二十四楼的套房,是泷泽副知事订的。我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对崇仔说:

“你们在这儿等我,别让任何人进去。”

国王以王者般气定神闲的态度向我点头。

“我答应做的事,有失败过的吗?”

我也点点头,和礼哥一起进了套房。

房里只略微点了间接照明。新宿街道的喧嚣,这里完全感受不到。一位穿着西装的高大男子站在窗边,那是完全无法开启的超高大厦窗户。泷泽头一回,以讶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早有心理准备,这样的事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但没想到最后来告诉我掌握这个秘密的,会是像你这样一个少年。”

我早就过了少年的年纪了。礼哥说:

“泷泽前辈,他虽然只是个卖水果的,却是可以信任的人。二十一世纪度假地的特殊献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明起来还真是麻烦。我把捐给后援会的政治献金清单递给泷泽,他接了过去,视线在清单上迅速游走。然后他头一转,把清单交给身旁的礼哥。礼哥看着纸面不久,就脸色大变。

“向池上组的漂白企业收取地下政治献金是吗?这种事一旦曝光,你的政治生命就结束了。”

泷泽又把脸转向窗户,平静地说:

“知道那栋稍微看得见的建筑吗?那是我太太住院的大学医院。由于自残事故的后遗症,她的身体有一半动不了。康复并不轻松,无论是人或街道,要回复到原本应有的机能,都是一样辛苦的,不是吗?我一直很想让池袋回复到以前那种安全的模样。我真的是这么想。”

副知事喘了口气,继续说:

“无论哪个国家,都是由女人们最先投入这个世界。以女人的经济力作为后盾,男人们才开始投入世界。所以强制遣返持观光护照工作的女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现在这么一来,治安重建也就化为泡影了。”

泷泽成熟地笑着说道。我实在忍不住说了:

“我能了解你真的想把工作做好,但为什么要和池上组或一之木企画这种组织合作呢?你心里应该也明白他们是最糟的选择吧。”

他头一转,面无表情地说:

“从大学以来,就没有人对我讲过这样的话了。所有的药都有毒,但只要能善加利用,所有的毒都可以当成药来用。要想治本地改变这里,就需要新势力的形成。风化业也不是一味让它倒光就是对的,只要状况受到当局控制,让他们存活下去也无妨。这才算是真正的指导对吧,横山警视正?”

礼哥站挺了身子说:

“并不是目的正确就可以不择手段,副知事。”

我问了当天晚上惟一想问的问题,看对方如何回答,再决定要不要让Zero One把药效惊人的情报散播出去。

“我们生存的这个可笑世界里,可以为了伟大的正义,容许多少数量的渺小牺牲呢?”

“我太太以前总是说:‘法律或权力,在运用的时候都要很小心。因为你是大家选出来的人,再怎么细心注意都不嫌多。’我太太之所以企图自杀,是为了我的前途。仔细想想,或许就是那次的事件,让我涌出更大的力量,让我比任何人都还想细心地运用它吧。”

我从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拿出圣路易红雀队的棒球帽。光一的血还沾在上面的红色棒球帽。

“今天傍晚,有个年轻男子代替我被人刺杀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却在我眼前、在我们家店门口出事。我想犯人一定是池上组的相关成员吧。你看。”

我把自己的帽子也脱下来,两顶并排在他面前。

“光一是个好人,只是个在池袋的相亲酒吧帮忙拉客、头脑不算好的孩子。您夫人之前也是酒店小姐吧。是不是只要能重建治安,就算风化业从业人员遭刺,就算利用自己的太太,也都没关系?”

泷泽接过那顶染血的棒球帽,抱在胸前。他的白衬衫似乎被血弄脏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有这样的事?真对不起。我决定彻底严惩池上组了,这是身为副知事的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我一直凝视他的眼睛。似乎不是说谎。

“等一下,我可从没说过要把这份数据散播出去呀。你应该还有非做不可的工作才对吧?应该是像我这种附着于社会底层的人绝对做不了的工作。我会一直看你做了些什么,如果你又走偏,到时候我会把这消息传播出去。”

我看向礼哥。

“这样子可以吗,署长先生?”

礼哥点点头,把献金清单交还给我。这位池袋的警察署长说:

“我决定当做没看过这份清单,但是请副知事您重新检讨凤凰计划。”

我把打印出来的东西撕个粉碎。

“关于凤凰计划,我还有话想说,但是下次有机会再讲吧,我的专属保镖还在走廊上等着呢。”

“等一下。”

泷泽离开窗边,往我这儿走来。他把光一的帽子还我,同时伸出手来。我牢牢握住副知事的手。

“那顶帽子你拿去吧。一套新制度的诞生,会如何让基层的人感到痛苦?请你把帽子当成见证,放在手边随时看得到的地方吧。我走了。”

我离开了午夜的套房。副知事目送我离开,让我有点担心自己的背部是否挺得够直。

光一在医院大约住了两个星期,又生龙活虎地回到了池袋,继续当相亲酒吧的拉客店员。他不再和我穿相同的衣服了,似乎已经从惨痛经验中学到教训。目前他正在努力用功,准备参加明年春天东京都的公务员考试。

攻击光一的嫌犯在几天后自首了。虽然不知道是否真是他干的,但老妈觉得确实很像那天那个男的。但他到底是不是个仰池上组鼻息的人,我就不清楚了。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池上组相关店家全面遭到取缔。猴子超级高兴,说这么一来就能以相同立场与池上组交涉。只要双方能坐下来谈,再来似乎就能好好地共存共荣了。无论如何,我还是难以理解那个世界的规则。

郁美准备到德国留学,正在努力学德文与练钢琴。虽然她同样穿得一副女老师的模样,最后我还是没能和她出去约会。也有可能是我表现得太过直接了吧。我一直觉得自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