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数器少年(第9/11页)

“噢,阿诚啊。你这个月的专栏我看过了,发现你对不干净的东西总是过于美化哦!”

他冷酷的声音里似乎既有怎样都好的意思,也有无所谓的意思。

“其中也包含崇仔哟!”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自从我把《太阳通内战》发表在专栏里之后,安藤崇在这一带的人气急剧上升,直逼教祖,女粉丝也跟着多了起来。不过他和时下当红发型设计师[11]别有不同,因为他已经是教祖了。我转移话题说:

“有事要请你帮忙,你有时间吗?”

“有关丰岛开发的事情吧?”

“是。”

“这两天丰岛开发和关西派事件不断,而你又是那种有点儿斗争苗头就会进来掺合一脚的人。”

“哎!是麻烦在呼唤着我!”

就这样我们约好20分钟后在西口公园见面。在挂断PHS时不经意间发现,脚下的太阳八通石板上有无数块已被踩成扁平状的口香糖,一个小灰点挨一个小灰点。从形式上看不像是后来被人故意弄成的,倒像提前设计好然后摆那儿黏上去的。过往行人谁也不注意,不过还别说,自有一种美存在。

对不干净的东西总是过于美化?无所谓,谁叫我本性天真呢!

就在我坐在长椅上等待崇仔的到来时,有人打我的PHS。接起来一听,一阵如风吹般的杂音从那头传来。

“真岛先生,我们决定给他们钱。”

雪伦吉村低声说道。不知她是否还在丰岛开发的总公司!

“说下去。”

“对方让我们二十四号下午四点,带上钱在池袋车站西边的出口处听候他们的指示,至于具体地点他们再另打电话通知。”

“有广树哥哥的消息吗?”

“没有。你呢?查到了点什么?”

“倒是有一点。嗯……我能用你给我的那笔钱吗?”

如果现在告诉她有关租车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此秘密不会被泄漏出去,所以必须先隐瞒起来。

“唉,要是广树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秀人也不会有什么闪失的话,都用了也没问题。”

完全豁出去的口气。我则依然给出尽量试试看的回答。是否能够天遂人愿,谁也说不准。我比多田多占优势的,只是广树暗示给我的那几个数字。

街上期待圣诞快些到的年轻女同胞们,纷纷从我眼前滑过,奔走于各大百货商场。而我却想像着事情悲惨的一幕:丰岛开发的效命犬们在广树跟前,杀死了他的哥哥和一起作恶的野兽派。一个,两个,三个……

广树也会拿出计数器来计算地上躺倒的人数吗?

崇仔还真准时,在左右双塔一二号保镖的跟随下,现身于东武百货出口处。霎时间,仿佛有一股比严冬街头的低温还要冷冽的空气随他悄然而来。黑色压低的鸭舌帽,黑色背心外加黑色长袖外套,黑色直统牛仔裤配黑色运动鞋。他就像重量级世界拳王,仅是在广场上散步经过一下,看似消瘦的脚就能踩出具有弹力的律动感来。

下一秒钟,黏稠、无色且透明的液体炸药,突然爆炸。试着想像那样的画面。倘若街头霸王安藤崇是那液体炸药,只要他一道口令,就算是将西下的太阳再次拽回天空,数以千计的G少年也依然能够尽力办到。

崇仔挨我坐下,而那一对双塔则如两尊基座般,稳扎于长椅两侧。他懒洋洋地说:

“从去年夏天到现在阿诚还是头一次有事叫我帮忙呐!就说嘛,最好不要总是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干!”

崇仔笑着说道。那是酷似广树的坚定笑容。

“能不能把你的G少年借我四十八小时?”

我刚说完,崇仔好像来了兴趣。于是,我把广树被绑架的事情从头到尾地给他讲述了一遍。崇仔听得极其认真,脸色竟随之渐渐冷了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上火就会变得冷酷。

瘸腿的冬日残阳转眼间竟没了身影,原本散发微弱光芒、看似奄奄一息的街头霓虹灯,这时变得嚣张耀眼起来。天黑了,眼睛逐渐适应了,却发觉灯光闪烁的夜晚比白天要明亮许多。我俩就那样坐着说着,几乎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最后,我们决定,把消息放出去,以悬赏金来鼓动池袋街头的所有少年寻找秀人所租借的车子,然后组织两车行动部队,一旦有消息立即出动。而他们的奖励则是雪伦吉村户头存款的一半。

八点钟,我回到水果店。也许是到了年底的原因,网纹哈密瓜已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老妈见我,两眼紧瞪,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么忙你又野到哪儿去了?我赶紧进店帮忙,由于睡眠不足、用脑过度,导致我头晕眼花大脑不受控制,刚一上手就找错零钱,看来距离超级店员还隔着几个层次呢。

八个小时是人体所需的正常睡眠量,我第二天早上终于从半死中苏醒。那天是二十三号,一个美好的休息日。我一边照顾着生意,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随时都有可能响起的PHS,同时还把《献给十八位音乐家的音乐》放进CD手提音响。老妈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是不是疯了,虽然我觉得一个人沉思或是情感音乐,在这条除了偷拍录影带店、时尚美容院,就是诡异夜店的街上,倒是蛮适合的。

PHS响了,而且还是两次,都是雪伦吉村打来的。“能做的我都做了。”说出这句话我便挂断了。她说多田将全组织的人都派了出来,严密坚守池袋车站及周边区域。广树哥哥的命运到底如何,就要看先找到他的人是G少年还是丰岛开发了。不过那家伙确实笨得可以,无药可救,说不定此刻他正在某个地方做着金钱梦呢?

当晚我直接穿着外出服上床睡觉。没有做梦。

圣诞节将至,天空却变了脸。初升的太阳散发着如黄昏般的暗光。店门一开我便直奔银行,去给雪伦吉村的存折解冻。回去的路上我揣着装有六百多万块钱的纸袋,还提心吊胆地想着会不会遇到打劫的,结果没一个人看我一眼。想想也是,夹克手肘处磨破了洞、脏旧的牛仔裤,一身破衣烂衫,不想也知道这是个穷光蛋。

回到家,我便开始了钱的分配,哪些是悬赏金,哪些是G少年的,哪些又是Zero One的,最后还剩三分之一的钱,我又装进了纸袋。夜里我焦急地等待着PHS的呼叫,一晚上没有睡去。现在还有七个小时,七小时过后可就要交付赎金了!

急得快要发疯的我,照常在十一点钟开了店门。下午一点,该吃午饭了,老妈下来看店,我则上楼去吃饭。心里边想着秀人一定是找不到了,边垂头丧气地吃着没味儿的饭菜。这时,放在茶几上的PHS突然响起,我立即抓起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