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旅行车(第7/14页)

“当然可以呀,但是下次要一个人来喔。”

她杏眼含春地看着我。真是个难以理解的小妞。

搭出租车回到池袋。我现在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而时间刚到下午三点。我和猴子去吉野家吃牛肉饭。回想起来,从昨晚起就一直和猴子在一起呢。走出店后我对猴子说道:

“我想一个人想点事情,今晚十一点再来找我。”

猴子还在婆婆妈妈地说老大会不高兴的,我没理他径自回家了。

回到房间,视线就在CD架上搜寻。好,先听拉威尔的钢琴作品集吧。CD放进手提音响里,音响里传出《死公主的孔雀舞》,有点不太吉祥的曲名。但我还是闭上眼睛听了起来。

较之交响乐版,我更喜欢原始的钢琴版本。而古典音乐,则是从夏天的绞杀魔事件以后培养的新爱好,以至于现在有个怪癖,每次想事情的时候,我都得听一段这种高雅音乐。如果这事说给G少年听,或许他们会惊为天人吧,而事实上在认识小光之前,对于这些生涩的东西,我也是从来不理解的。

过了一会,我起身拿起一直丢在桌上的劳力士金表。边听着拉威尔的钢琴曲,脑海里竟想起“百万手表随手得,千金难买真幸福”这种俗滥歌曲。鹫鹰脸的老人,黑色皮内衣的公主,脚筋被挑断的女孩……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但是,无论怎么想,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

我又不是挂牌的名侦探!凭什么能想得出来。就这么一赌气,我就睡着了。

我比平日更早打烊,倚在铁门边等待。十一点差五分的时候,猴子来了。

“这么晚要去哪里?”

猴子说话的时候,呼吸变成了一道白色烟柱,看来冬天快到了。

警匪片中的刑警总是说,现场勘查一百次,还是会有新的线索。既然这样,我们便再度踏上白天的路程。

便利商店在夜晚的住宅区投射出苍白的光芒,被光线吸引的年轻人就像是弄错季节的飞蛾群聚而来,去便利商店买那些可有可无的垃圾,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爱好吧。我们在停车场向小鬼们问话,试图用公主的照片唤起他们的回忆。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因为这些小鬼的脑浆都是跟粥一样稀薄的。指尖让寒风冻得像冰棒一样时,我和猴子就到便利商店买点肉包和热绿茶果腹。

第一晚,撑到半夜两点多。

扑了个空。

第二天傍晚,崇仔来电说7-ELEVEN的事没什么进展,又说会继续调查下去。我说我也是。

“阿诚,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种传言呢?说是如果幽灵旅行车出现的话,女人就会消失。而且据说现在已经有两三个人不见了,更离谱的是有人说至少有二三十人失踪了。”

我当然没听过。现在满脑子都是公主的事,才没空理那种午夜怪谈。我那时一点也没把话放在心上。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我放过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和思考方向。

后来,每到半夜我就去7-ELEVEN报到。没办法,因为我能找的地方也只剩那里了。

我当然也想待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坐在皮沙发上,凭着天才般的推理能力把犯人揪出来呀。但我不是天才,所以只能拿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站在外头东奔西跑。

以后请叫我金田一诚。

猴子和我倒班在7-ELEVEN蹲候,一刻都不放过,黎明和早晨也不例外。收获就是跟7-ELEVEN的店员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过了不久,我发现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离停车场一百米左右的公寓四楼角落房间的窗户,居然通宵通宵地亮着灯。

上半夜。

深夜。

甚至黎明前分。

星期天、星期二、星期四。

无论何时,灯光总是亮着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特例,附近的住宅没有像这样子的,难道这家有考生?紧闭的窗帘影子上,会偶尔看到摇动的现象,有时还会奇怪地看到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眠之窗”不久就成了我和猴子间的小话题,在案子没有进展的时候,我们就会瞎猜那里面到底住了什么人。难道他不睡觉吗?

这是一个不断梦见自己醒来的小鬼,在梦里受失眠症所苦的故事。

“别怕,失眠算不上病。”

梦里那个心理医生这样跟他说。接着那医生又指了指梦里桌上的仙人掌,说最近连仙人掌都爱失眠。小鬼碰了一下仙人掌,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戳破了手指,在指腹形成一颗血珠。

“好痛!原来这是真的,不是梦啊!”

这时,仙人掌开口了:

“谁?竟敢在我梦里大吼大叫?”

侦查开始的第三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我们来到7-ELEVEN时,几个小鬼和平常一样聚集在停车场。我们开始着手侦查。道路对面有一个少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这可是十一月下旬的深夜,他却一点不怕冷,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脚上连鞋都没穿。一个小鬼说道:

“靠!是吸毒的。诚哥,这种人理都不要理他喔。”

少年不时举起一只手,把咖啡罐凑到嘴边,但却并没有真的喝下去,他只是把罐口就着鼻子下方深呼吸。

是吸胶的吗?

那个少年一走到停车场,一股强力胶的臭味就直冲到我们的鼻子里来。

“大——家——好——吗?”

这少年居然还跟大家打招呼,而且音量大得不像话。他是个疯子吗?难道他把这里当做尖叫大会现场吗?

与小鬼跟我说的一样,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去理他,谁也不去看他一眼。吸胶男一边摇摇摆摆地继续走,一边把手放到便利商店的门上。另一个小鬼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的白色购物袋刚好擦过吸胶男的手,把吸胶男手里吸胶用的咖啡罐打落到地上。罐里的强力胶像烟一样在咖啡色的瓷砖上散开。他怒不可遏地大嚎道:

“你干——什——么?我——毙——了——你——!”

出来的小鬼毫无惧色地直视吸胶男。吸胶男张开手臂,疯子一般想要扑向他。只见那少年插在口袋的右手击出,看起来好像只是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吸胶男的大腿。只是那么轻轻一敲,等那少年缩回右手的时候,吸胶男的大腿就像是半张的蛇口,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吸胶男脏兮兮的斜纹裤赫然出现一条红色的线,赤裸的脚尖被泥土和鲜血弄得黏糊糊的。吸胶男抱着腿蹲了下来。少年的拳头上凸起一个三角形的金属片,我曾在邮购目录上看到过,那是一种握在手里使用的锐利双刃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