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巷中人(第5/7页)
正当灯火陆续点亮时,柯佐罗滋离开了博览会,漫步回到了市中心,一个人坐在公园里待到十点。这是一个阴郁的夜晚,温暖而阴郁,但对本——这个暗中监视者——来说有种厄运迫近的窒息感。
星期五早上,基德在这座城市的时间越来越短——至少据萨迪说的——本知道他必须得行动了。但是,可能就在今天他们会露出他们的狐狸尾巴。他对自己轻笑出声,想到他的犹豫不决很像他在堪萨斯城看过的一出戏中的一个叫哈姆雷特的家伙。
于是他再次跟踪了柯佐罗滋。这天早上,这个纤瘦男人的行动好像有所目的。他在酒吧里买了一支雪茄,然后逛了几个街区来到一口开着盖的下水井旁。他停住脚步,把一叠纸扔了下去。他在一家街边小餐馆吃了早饭,然后又在一家理发店理了发。他登上一辆开往尼加拉瓜瀑布的有轨电车,但很快又改了主意,回到了布法罗市中心。所有的时间他好像都在做准备——为了什么?
这天下午,两点刚过,他又来到了泛美博览会,本跟在他身后不远。这时,他在音乐圣殿外排起了队,耐心地站在藐视一切的作曲家头部雕塑的下面。本站在稍远的地方,监视着,向一个路过的警察询问道:“这支队伍是干什么的?”
“和总统握手。四点整。你最好占个位子。”
“谢谢。”本疑惑地蹙着眉,望着队伍,卷了一支烟。柯佐罗滋不像是那种站在烈日下等待与总统握手的人。而后,他的眼睛扫过人群,他一眼看到了基德,在凉爽的富裕喷泉下悠闲地溜达。他们两个都在这儿!
四点整,音乐圣殿那高高的大门霍然打开,总统接待开始了。被两排警察和士兵夹在中间等候的公众队伍朝着身穿黑色长礼服、白色衬衫的总统移动。还有一些显然是秘密警察的男人站在他身边。在这高一百八十英尺的穹顶下,温度很高,一些人用手绢拭去汗水。
本在门口观望着。他盯着在炙热下很闲适的基德,盯着从衣袋中掏出一块大手绢的柯佐罗滋,盯着一个正与总统握手并打着绷带的男人。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
柯佐罗滋并没有用那手绢来擦汗——他握着手绢,紧贴着身体,好像他的手也裹上了绷带。但莱奥·柯佐罗滋的手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没有问题。有点儿不对劲。所有的事都不对劲儿!
这时,柯佐罗滋排到了麦克金利总统的面前,一旁的一个保安轻轻地催促他。本的手伸进了装着德林格手枪的衣袋。只是几秒钟。上帝啊,几秒钟……
柯佐罗滋隔着手绢开了两枪。
麦克金利颤抖了一下,惊讶地挺直了身子,接着就向后倒去,与此同时,军警和保安扑向刺客,把他按倒在地。他的手绢被火药引燃了,拳脚和枪把痛击着他。“别对他动粗,孩子们!”麦克金利喊道,鲜血从他的腹部流出,但是仍然活着。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他喃喃地说。他们把他拉走,仍然不停地对他拳脚相加。
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出。他转而寻找基德时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消失在尖叫四起、四下奔逃的汹涌人流中。现在怎么办?现在他知道了克劳德·穆塞死前知道的事情了,现在怎么办……?
在美国,没有哪个总统是默默死去的。虽然麦克金利熬了八天才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一波冲击早已席卷了整个国家。柯佐罗滋在刑讯逼供下承认了自己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但是却一直拒绝供认其他涉案人员。但单凭无政府主义者这一个词就足以引燃乡间。从纽约到新墨西哥大范围搜捕,而在怀俄明州,一个同情柯佐罗滋的人被涂上了焦油,再在身上插满羽毛,受尽折磨。在纽约,当警方还在试图从柯佐罗滋口中问出实情时,《丰足周刊》出版了一期特别企划,语出如惊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政府主义者用一把售价四美元五十美分的手枪,令整个国家陷入混乱,当麦克金利总统于布法罗的住处在生死间徘徊时,全美上下的眼睛都集中在西奥多·罗斯福的身上,他随时可能成为美国最年轻的总统。”
经过几天的讯问,柯佐罗滋承认了他和艾玛·戈德曼之间有联系,但却否认她参与此次罪行。一张逮捕令在圣路易斯发出,但她却因为害怕警察的严酷审讯,而在执行之前就逃出了城。最终,她在几天后向芝加哥警方自首,但她所受的待遇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一个警察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她一定明白了刑讯逼供在哪个城市都一样。与此同时,在罗切斯特,她的父亲被逐出犹太教会。
在布法罗,本·斯诺读了所有报纸,听了所有访谈节目,等待着。威廉姆和萨迪并没有及时出城。他们被传讯,又被警方扣留了几天,但是似乎可以肯定是他们很快就会被释放,除非柯佐罗滋扛不住,招认了一切。起初,警方颇有自信地认定还有其他人参与此次刺杀行动,但随着九月一天天地过去,柯佐罗滋仍然保持沉默,本越来越觉得其他人可能会逃脱。他想到巷子中那个被阴影隐藏的男人,还有那枚闪光的钻石戒指,想知道他们是否还会见面。
麦克金利于九月十四日去世,西奥多·罗斯福成了总统。两天后,是个星期一,布法罗警方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基德和他的妻子。本跟着他们回到旅馆,他们收拾行李时,他心中逐渐升起一种厄运迫近的感觉。他们要走了,警方扣不下他们,他也扣不下他们。即使他向警方说明一切,那又能证明什么呢?他怎么能在一星期前将穆塞被杀和这场暗杀联系在一起呢?随着时钟每次嘀嗒作响,基德正在远离这一切,远离本的生活。
如果他是比利小子呢?
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个方法能知道答案。一件这些年如梦魇般纠缠本的事。他们之所以认定他是比利,是因为他的枪拔得快。二十年前,比利曾是新墨西哥最快的枪手。他一定仍然很快——也许比本更快——但这是得到答案的一个方法。如果本能逼他拔出枪,击中他的肩部或手肘,他也许就能得到他需要的答案了。即使比利不因为麦克金利被刺而上绞架,在新墨西哥也有二十一桩谋杀案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