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第4/8页)

中禅寺转向鸟口。

“你说的是世田谷的汉方药局吗?”“敦、敦子小姐好像是这么说的。怎么了吗?师傅知道吗?”中禅寺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抚摸下巴。接着他偏着头。

“这种残缺感……是怎么回事呢?”“残缺?什么东西?”

“不……不太明白。可是……不可能吧……”中禅寺接着再次随意翻阅起堆在旁边的书籍。

“师傅,您在查些什么?”鸟口问道,於是中禅寺一脸严肃地回了一句。

“涂佛啊……”

*

神田原本紧邻日本桥的商人町,做为工匠町而兴盛起来。听说神田过去指的是镰仓河岸到骏河台的狭窄地区,但随着江户的历史发展,它所指称的范围愈来愈大,进入明治以后,西侧的低洼地区市街化,它的边界也更为扩大。

后来,那一带——西神田地区由于接近官厅街的地利,成立了许多大学。同时由于全国性的升学率提高,年轻人自乡下大举迁住,结果集中建设了许多以学生为对象的租赁屋,学生街于焉诞生。

不知道最近学生勤勉程度如何,但当时的学生非常用功,读书量也大。

世上只要有需要,自然就会出现供给。看準了贫穷学生这个市场,以神保町为中心,旧书店大举开张,新刊书店也跟着开店。

不久,这些书店逐渐自行出版,为了满足出版所需,发祥于筑地的西式活版印刷厂和洋装本制本业者也迁移过来,西神田独特的街景就这么形成,直到现在。

但是战前数量极多的租赁屋,在战争结束后日益减少。由于学校本身还在,所以还能看到许多学生,但是他们并不居住在这个城镇。热闹的只有白天而已。此外,小印刷制本业者等也逐渐地被淘汰,大部分从街上消失了。空洞化的市街出现了许多事务所和公司,仿佛有东西一扫而过似的,外貌整个改变了。

只留下了旧书店。

不过它们迟早也会消失吧——益田龙一心想。一眼就能看出街上的景气并不好。

益田在三月来到东京,所以每天来到这座充满霉味的市镇报到,也才经过三个月而已。

尽管历时尚浅,但他觉得第一次拜访这里时还比较有活力。一问之下,听说这两年街上的景气就一直很不乐观,所以或许只是益田的心理作用;但他强烈地感觉到,就在春天移转到夏天的短暂季节变化中,街上的活力是每况愈下。

一脸死气沉沉的老头子在店门口拿撢子拍掉书本上的灰尘。态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做生意。益田总是觉得他应该招呼招呼客人才对。

弯过巷子。

那种事无关紧要。

益田不是开旧书店的。他是个侦探。说是侦探,也只是个见习生,侦探见习生说穿了跟无业游民没什么两样。对于无业的人来说,没有景气不景气可言。不关自己的事。

这栋三层楼高的大楼与不景气的市街格格不入,坚牢无比。这里就是益田工作的地点——玫瑰十字侦探社。一楼是高级西服店。入口处以装腔作势的文字标示着“榎木津大厦”。大厦的物主就是自称日本唯一——不,世界唯一的天然侦探,玫瑰十字侦探社代表榎木津礼二郎。

益田走上石造阶梯。

直到春初,益田都还是神奈川县的刑警。益田一直以受民众爱戴的警官为目标,辖区内发生“箱根山连续僧侣杀人事件”时,他负责此案,结果对原本深信不疑的事物产生了若干怀疑。就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譬喻,此案大大地动摇了益田做为警官的信念,结果益田辞去公仆之职,决定拜在搅乱事件的侦探门下,成为他的弟子。

益田在楼梯转角平台站住了。

他听到街上有陌生的声响。

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他从平台的小窗往外看,只见不景气的市街形成的粗糙景观。

二楼被一个看起来人很亲切的稅务会计师及冷漠的杂货盘商所租赁。姑且不论会计师,杂货商似乎不怎么赚钱。

再往上走去。

三楼是榎木津的事务所兼住家。由于占据了整个楼层,相当宽敞。门板嵌着雾面坡璃,上头以金色的文字标示着“玫瑰十字侦探社”。哪里有玫瑰,哪里又是十字,益田完全不瞭解。他也算是员工,觉得应该要早点弄明白才是,但他刚开始上班没多久,就知道这种事直接问榎木津也是白费功夫。榎木津这个人不会说明。而且有可能他根本忘了。所以益田觉得去请教榎木津的小说家朋友或旧书商朋友比较好,却迟迟找不到机会。

他打开门。

“匡当”一声,钟响了。

入口正前方有一道屏风,旁边是接待区的沙发,有一双脚掛在椅子扶手上。

脚缩了回去,什么东西忽地爬了起来。

爬起身来的是安和寅吉。

寅吉是个奇特的青年,他天不怕地不怕,住在这里照顾蛮横的侦探生活起居。他自称侦探秘书,但有流言说他只是个打杂的。

寅吉用一种仿佛老虎咆哮的表情打哈欠。

“和寅兄,你在干嘛?”

益田绕过屏风,在沙发坐下。

“怎么,是益田啊。我还以为又是羽田制铁的人来抱怨了。”“羽田?哦,被放鸽子的那个?”说到羽田制铁,那是一家一流的制铁公司,也是家大企业。三天前,羽田制铁的顾问还是会长亲自前来委托寻人,然而反覆无常的侦探却在约好的时间外出,爽约了。

“哪有什么抱怨不抱怨的,委托人都气坏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可是这样先生的父亲面子会掛不住啊。”“也是啦。”

榎木津的父亲原本是华族,也是财阀总帅。

这么随便的侦探事务所能接到羽田这种大人物的委托,几乎全拜侦探父亲的介绍吧。寅吉再次打了个大哈欠,发牢骚说:“受不了,每次收拾烂摊子的都是我耶。”负责看家的侦探秘书为了应付羽田的使者,似乎吃了不少苦头。

“话说回来,怎么了?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什么怎么睡这里,昨天和前天我都睡这里好吗?这里的床只有先生那里的一张而已。棉被虽然有好几组,可是能铺床的只有我房间。有榻榻米的只有我房间而已。没办法睡同一个房间,又不能在石子地铺棉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