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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也告诉老师我不明白。结果泰全老师说:‘不,你应该明白。’”

  

  “哦?就算别人说你应该明白,也只是徒增困惑吧。那么那个时候,泰全老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在告诉我狗子佛性的公案时,老师说:‘啊,原来是这样啊。’好像发现了什么,露出明白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他这么说吗?”

  

  “是的。然后说完之后,老师用一种开朗的表情对我说:‘原来如此,就是这样,今川,真是谢谢你了。’”

  

  “一脸开朗地说谢谢?是怎么了呢?”

  

  “然后老师说:‘你也已经明白了,隔一个晚上,明天再过来吧。’”

  

  “向你道谢,然后叫你再去?那么今川先生,你一整个晚上——不过也只有几小时吧——都在想公案吗?”

  

  “是的。就算老师叫我不可以想,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只是,我并不是在思考解答,只是在细细回味,结果……”

  

  “结果……今川先生,难道你想出了它的解答?”

  

  “唔,是有那种感觉……不对,不是这样,该怎么说呢……”

  

  今川独自用完早膳,等待采访小组——我们回来。但是我们回来后形色匆忙,结果今川完全错失说明这微妙经历的机会。的确,我们用餐的模样很忙碌。那段时间,今川犹自埋首思考公案,等他注意到时,我们又离开去采访了。

  

  今川无可奈何,独自前往理致殿。

  

  一开始他在入口出声呼唤,却无人应答,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今川心想自己是否错失了时机,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绕了建筑物一周。

  

  “那个时候……对了,哲童在那里。”

  

  “在哪里?”

  

  “他从理致殿正后方的山里走了出来。从相关位置来说的话,相当于大雄宝殿的后面吧。我出声叫他,他却无视于我。他一身打扮和刚才一样,往三门那里走去了。”

  

  今川再一次回到玄关,再绕过去,走到昨晚会见的房间外面,试着从窗外呼叫泰全的名字。结果这次纸窗另一头传来了声音。

  

  “是谁?”

  

  “我是今川。”

  

  “今川?”

  

  “古董商今川。”

  

  “嗯,噢噢,是古董商今川啊。”

  

  “请问是老师吗?”

  

  “是啊,是啊。”

  

  “关于昨晚老师告诉我的狗子佛性的公案……”

  

  “狗子佛性?”

  

  “是的。那个,我想了很多。”

  

  “这样啊,狗子佛性,你也解开啦?”

  

  “唔,我是这么想的……”

  

  “你解开了!今川先生!”益田发出异样高亢的声音。

  

  “我并不觉得自己解开了,只是心想这应该是有却没有,所以我这么告诉老师。”

  

  “什么?哦,昨天也说公案没有解答呢。”

  

  益田略略偏头。敦子说:“不是的,今川先生是认为狗没有佛性才是正确答案,对吧?”

  

  “咦?可是不是没有,有才是基本,有却没有……呃,好难懂。”

  

  今川用奇妙的表情向两人解释:“呃……不是那样的,我是想说,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

  

  “什么?”

  

  “我认为狗有佛性,但是那跟没有是一样的。”

  

  “呃,今川先生,我一点都听不懂啊。然后老师怎么说?”

  

  一听到今川的回答,里面传来的老师的声音立刻变得生气勃勃。

  

  这么说来,昨晚老师也变换了好几种音色。

  

  “了不起,了不起的领悟。”

  

  “哦,是正确答案吗?”

  

  “公案好像没有正确答案这种东西。只是老师接着这么说了。”

  

  “山川草木悉有佛性,天地万物有象皆无象,出于无,归于无。”

  

  据说老师自言自语地这么说道,呵呵大笑。接着又说:“再继续深究,将殒身灭命吧。无无无无,这样就好。《无门关》里亦曾如此说:‘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无也。’干脆。”

  

  “那是什么经啊?完全听不懂。”

  

  “我也不是很明白意思,可是明白——明白这个词不好,这似乎是混乱的根源。不好理解。我是不明白,但是……”

  

  “你是领悟了呢,今川先生。”敦子说。

  

  “我不明白这么一点小事称不称得上领悟——不明白又冒出来了。语言这种东西真是束手束脚。这样太复杂了,我就照中禅寺小姐的意思重说一次。我不明白,但是我领悟了。”

  

  “怎么样的领悟?”

  

  “哦。也就是一切都是无,既然都是无,不管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所以,昨天晚上我第一个问的问题,就是明白和觉得明白是否一样的问题,它的解答……”

  

  “你明白了?”

  

  “借用敦子小姐的话,是领悟了。我没办法巧妙地说明,不过就是这样:就算明白,但觉得明白的瞬间,就变得等同于不明白。也就是觉得明白,是对自己说明自己已经明白这件事的状态。其实已经明白了,却在说明的阶段失去了它的本质。所以觉得明白的时候,虽然明白,却和不明白没有两样。不需要说明,以活着本身来体现已经明白了的这件事,才算是真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