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14/27页)

她,堪皮赖阿里夫人,就要到罗马去;她会对丈夫说明,远在齐安皮不幸战役以前,海兰就嫁给虞耳了。有一天夜晚,她穿着一件宗教衣服,在湖边,在岩石中间凿出来的小路上,沿着风帽修士的修道院的外墙,遇见过她的父兄:婚礼就是在那一夜晚举行的。母亲整天不离开女儿,最后,到了黄昏,海兰给她爱人写了一封天真的信,照我们看来,是一封很动人的信。她在信上讲起斗争撕烂了她的心,临了,她跪下来求他延缓一星期。她接下去道:

母亲的信差等着送这封信;我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把话全讲给她听是犯了最大的错误。我相信我看见了你在生气。你的眼睛带着恨在望我;最残忍的内疚把我撕烂了。你要说我的性格十分软弱、十分懦怯、十分卑鄙:我承认你对,我亲爱的天使。可是,你想象一下这种情景:我母亲流着眼泪,几乎是跪在我面前,于是我就不可能不对她讲,有一个原因使我不能不答应她的要求。这句话我一疏忽,说出了口,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作祟,反正我们中间的经过我没有办法不全讲出来。就我能记得起来的看,我觉得自己当时惶惶无主,需要有人帮我出主意。我希望母亲的话对我有……我简直忘记了,我的朋友,这位亲爱的母亲的利害观点和你的利害观点相反。我忘记了我的第一个责任是服从你,显而易见,我不能够体验真正的爱情;据说,爱情经得起任何考验。蔑视我,我的虞耳;不过,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半路不爱我。你要是愿意的话,把我抢走;不过,要对我公道:要不是我母亲在修道院里,随便世上什么事,哪怕是最可怕的危险,哪怕是耻辱,都不能够拦着我服从你的命令。可是这位母亲好极了!她呀,天分真高!她仁厚极了!想想我往常同你说起的事;我父亲搜我的房间,我想不出一点办法把你那些信藏起来,她把信救了出来。随后,危险过去,她连看也不要看,也不说一句责备的话,就把信还了我!可不,她一辈子待我就都和这紧要关头一样。你明白我是不是应当爱她,可是,一边给你写信,说起来也可怕,我觉得我一边在恨她。她宣布,因为天热,想在花园搭一个帐篷过夜;我听见锤子的响声,这时候正在支帐篷;我们今夜不可能见面了。我担心的就是住读生的宿舍也上了锁,还有转梯的两个门也上了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有了这些预防措施,我就不可能到底下花园里来了,哪怕是为了求你息怒,我相信下来有用,我也来不了。啊!有办法的话,我这时候多想投奔你啊!我多想跑到有人帮我们结婚的教堂啊!

这封信最后两页全是一些疯话,其中有些激情的议论,像是从柏拉图的哲学那里模仿来的。我方才译出来的信,好几个地方有这类漂亮东西,让我给删掉了。

约莫在夜晚“敬礼马利亚”的前一小时,虞耳收到了信。太意外了;他方才正同教士安排完事。他气疯了。

“用不着她劝我把她抢走,这软弱、懦怯的东西!”

他立即奔往法焦拉森林去了。

在堪皮赖阿里夫人那一方面,她的处境如今是这样子的:她丈夫躺在病床上,慢慢地朝坟墓走着,没有办法在柏栾奇佛尔太身上报仇。他送大量款项给罗马的布辣维,没有用,他们这些布辣维谁也不肯攻击考劳纳爵爷的一个伍长(他们这样称呼考劳纳的部下),因为他们深信自己和家里人要被杀个一干二净。不到一年的事,考劳纳为一个兵士报仇,就把整个村子都烧光了,还把逃到田野里去的男女居民的手脚拿绳子捆住,抛到着了火的房子里。

堪皮赖阿里夫人在那不勒斯王国有许多田地;她丈夫吩咐她到那边找些刺客来,可是她只是表面服从:她相信女儿和虞耳·柏栾奇佛尔太的关系是挽不回来了。万一真是这样的话,她心想,虞耳应当进西班牙军队,打一仗两仗去。西班牙当时正在和福朗德的反叛分子打仗。万一打仗打不死他,她心想,婚姻势在必行,这就是上帝不反对的表示。这样的话,她就把她在那不勒斯王国的田地送给女儿,虞耳·柏栾奇佛尔太挑一块田地当姓用,和太太到西班牙住几年。经过这一切考验,她或许有勇气见他。可是女儿一招认就改变了全部面貌:婚姻不再是势在必行的;完全相反,海兰给她爱人写我们译出来的信的时候,堪皮赖阿里夫人正在写信到派司喀辣和基耶提,吩咐佃户送些可靠的打手到卡司特卢来。她并不瞒他们,这是为她儿子法毕欧、他们的少东家报仇。天黑之前,信差就出发了。

但是,第三天,虞耳就回到卡司特卢来了。他带来八个兵。他们干的这类危险事,爵爷有时候用死刑处分,但是他们不管爵爷生不生气,心甘情愿随虞耳来了。虞耳原来在卡司特卢有五个兵,他这回又带来八个;十四个人虽然勇敢,可是要进行袭击,他觉得还力不胜任,因为修道院仿佛像一座堡垒一样。

问题在于用武力或者使计谋通过修道院的第一道门;随后,必须穿过一个五十多步长的夹道。我们说过了,左手是一种类似兵营房子的装栅栏的窗户,女修士们在房子里面安置了三四十个听差、老兵。警报一响,猛烈的枪火就会从这些装栅栏的窗户那边放出来。

现任院长、地位最高的女修士,害怕奥尔西尼众领袖、考劳纳爵爷、马尔考·夏拉和许多在附近称孤道寡的头目打劫。万一来上八百敢死分子,以为修道院堆满金子,出其不意,占据了卡司特卢这样一个小城,怎么样抵抗呢?

平时,卡司特卢的拜访修道院,在通二门的夹道左首的营房有十五个或者二十个布辣维;夹道右首有一堵穿不透的大墙;夹道出口是一座铁门,朝一个有柱子的过厅开着;穿过过厅,就是修道院的大院子,右手就是花园。看守铁门的是传达修女。

虞耳带了八个弟兄,来到离卡司特卢三英里的地方,在一家僻静的客店住下,等最热的时间过去。直到这里,他才宣布他的计划;他随即在院子的沙土上画出他要攻打的修道院的图样。

他对弟兄们说:

“晚上九点钟,我们在城外用饭;我们半夜进城;我们找到你们的五个伙伴,他们在修道院附近等我们。中间有一个,骑着马,假装从罗马来的信差,就说堪皮赖阿里要死,喊他太太回去。我们想法子悄悄溜过修道院的第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