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奥拉·斯科拉斯蒂卡(第7/15页)

这阴沉的建筑物越发加深了堂·杰纳利诺的愁闷。他从这里折回来,忧忧悒悒,沿着圣·佩蒂托的花园围墙走时,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他寻思道:

“不用说,她还爱花?女修士在这大花园里一定栽种上了许多花;这里一定有园丁,我应当想法子认识他们才对。”

在这十分荒凉的地方,有一家小osteria;他走了进去,不过,他想着心事,沉浸在热情之中,他就没有想到他的服装在这个地方太华丽了,所以他的出现引起了人们的惊讶,惊讶之中还掺杂了许多疑惧,他苦恼起来了。于是他假装累极了,像一个乖孩子,由着店家和来喝几瓶酒的老百姓摆布。就当时情形来说,他的衣服是有点太富丽,但是他们看他为人直爽,也就放心他了。杰纳利诺丝毫没有看不起店家和店家的朋友的意思,他要了稍好点的酒,约他们一道喝,所以经过一小时的努力,他看见他在场已经不再惹人惊惶了。大家开始谈起圣·佩蒂托的贵族女修士,拿她们中间有些人在花园墙头接见情人的事来打趣了。

杰纳利诺这才相信,人在那不勒斯常常说起的这件事,并非无稽之谈。沃梅罗这些善良的农民虽然拿它打趣,可是并不显得太不正经。

“这些可怜的年轻姑娘,不是像我们教堂堂长讲的,自愿去那里的,而是因为父母要把家产全给她们的长兄,才把她们从府里撵出来的。所以她们想法子开开心,那是很自然的。不过眼下的院长安杰拉·玛利亚小姐,是卡斯特卢·比尼亚诺侯爵府的女儿,她异想天开,折磨这些可怜的年轻姑娘,以为这样就可以巴结国王,帮侄儿弄一个公爵做做,所以在她管理之下,日子就不容易过了。其实姑娘们一辈子就没有认真想到对上帝、对圣母许愿。她们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快快活活的,人看到眼里,也是一种快乐,你会把她们看成真正的寄宿生,不是什么女修士。做女修士,就要被迫认真许愿,一心一意想着还愿,不然的话,就会下地狱。最近,为了尊重她们的高贵出身,那不勒斯大主教还为她们向罗马教廷求到了一种特权!发愿修行,不必等到十七岁,十六岁就成了。这种特权给这些可怜的小姑娘带来了显著的荣誉,修道院为了这个,还很热闹了一番呢。”

杰纳利诺道:

“不过你们说到花园,我倒觉得它很小。”

四面八方叫了起来。

“怎么,小?不用说,您从来没有往里看过:里头有三十古尺地面,园丁头儿贝波老爷子,有时手底下要带一打多工人呢。”

堂·杰纳利诺笑着喊道:

“这园丁头儿是漂亮小伙子吗?”

四面八方叫了起来:

“你才不清楚卡斯特卢·比尼亚诺院长的为人呢!她可不是那种由人乱搞的女人!要她用贝波老爷子,他得证明自己年过七十才行;他是拉斯·弗洛雷斯侯爵府里出来的人,侯爵在切西有一所漂亮花园。”

杰纳利诺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的新朋友们问他:

“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累坏了!”

他记起了贝波老爷子是他父亲的一个老园丁。他利用当天黄昏剩下的时间,不露痕迹,打听出来园丁头儿贝波老爷子的住处和能会见他的方式。

的确,第二天他就见到他了;老园丁一看是他的主人拉斯·弗洛雷斯侯爵的小儿子,从前他常常把他抱在怀里,高兴得哭了起来,现在他一口答应帮他的忙。杰纳利诺埋怨父亲吝啬,对他说:只要有一百杜卡托,他就可以摆脱掉这种极其困难的处境。

两天后,见习修女洛萨琳德(现在大家叫她听课修女)独自在花园右边美丽的花坛里散步;园丁老贝波走到她身边,向她道:

“我熟识比西尼亚诺爵爷的高贵家庭。年轻时候,我在爵爷的花园当过差,小姐要是赏脸的话,我送小姐一朵好看的玫瑰,包在葡萄叶子里头;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等小姐回到房间,只有一个人了,再请打开。”

洛萨琳德几乎谢也没谢一声,接过了玫瑰;她把花贴胸藏好,一路沉思,走回她的修行小间。由于她是公爵的女儿,将来一定是第一等女修士,她住的小间有三间屋子。洛萨琳德一进去,就点亮了灯,她想取出藏在怀里的那朵好看的玫瑰,可是花萼离开枝,落在她的手上花瓣下面,花心当中,她看到下面这封短简;她的心扑扑直跳,可是她毫不犹疑就读了起来:

“和你一样,美丽的洛萨琳德,我很不富裕:原因是,如果你家里的人为了成全你的兄长而把你牺牲了,那么我也一样;因为你或许不会不知道,我只是拉斯·弗洛雷斯侯爵的第三个儿子。自从我失去你的踪影以来,国王派我充当他的近卫军旗手,我父亲趁这机会就向我宣告:我本人,还有我的听差和我的马匹,可以由府里供给食宿,除此以外,我就应当想到每月只有十个杜卡托的津贴过活。在我们家里,小儿子永远领这样一份津贴。”

“所以,亲爱的洛萨琳德,我们彼此是一样穷,一样没有遗产继承。不过,你以为痛苦一辈子是我们的绝对责任,真就避免不了吗?人家把我们放在绝境,也正由于这种绝境,我才有胆量对你说:我们互相爱慕,我们的意志决不应当成为父母残酷的吝啬的从犯。我总有一天要娶你的,像我这样出身的一个人,一定能找到谋生的方法的。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信教过分虔诚。你和我通信时,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不守愿言的女修士;完全相反,你只是一个年轻女子,人家硬要把你和你心上的丈夫拆开罢了。千万拿出勇气来,尤其重要的是,别生我的气;我对你再胆大,也不敢背礼而行,只是想到十五天可能看不见你,我心里的确难过,何况我又是满心的爱,话不免就莽撞了。在我一生的那些快乐日子,我们虽然也在庆典相遇,又因为尊敬你的缘故,我不能用此刻这种坦白的语言表达我的感情,可是如今,谁知道我会不会有机会给你写第二封信呢?我能去经常拜访的那位修女,是我的表姐,她告诉我说:或许要等两星期之后,你才会得到许可再上望楼。不管怎么样,每天在同一时间,我都会到托莱德街来;我或许化了装来,因为万一给我的新伙伴,那些近卫军军官认了出来,他们会拿我取笑的。”

“但愿你知道,自从我失去你的踪影以来,我的生活起了什么样的变化,我是多么不愉快!我只跳过一次舞,而且还是因为比西尼亚诺夫人来找我,一直找到我坐的地方。”

“我们的贫穷需要我们交游广泛;你对佣人要很有礼貌,甚至要有感情:老园丁贝波对我特别有用处,因为他在我父亲在切西的花园里,连续当了二十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