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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美丽的(第8/11页)

有时,我觉得奇怪得很,安娜似乎很少需要别人照顾;在交谈中,我态度甚至有点粗暴,对她看来也没有损害。相反,我倒想起了赫伦·库茨!对于她,我就是殷勤有加的谈话中,也只敢用谨慎而恭敬的话语!

再说,这些日子来,赫伦有好几次来拜访我们,好像对我妹妹的这位女友,也颇有好感似的。有一回,我们全都被马特霍斯叔叔邀请到公园里去。那儿,有咖啡和蛋糕,还有醋栗酒供应;休息的时候,我们做些没有危险性的孩子游戏,或者在花园的小道上愉快地散步,因为大家都穿着得十分整洁,行动也就显得循规蹈矩。

看到赫伦和安娜坐在一起,就跟她俩叙谈,我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同这位绝顶美貌的赫伦·库茨谈话,内容只是浮光掠影的事件,然而,哪怕与安娜谈及最感兴趣的东西,我也没一点儿激动和紧张的心情,就是我的声音显得有点儿文雅。这时,我感激她,因为和她闲聊我等于是在彻底休息,且还有种安全感,可以不时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斜眼瞟着那位更漂亮的少女,她的美貌果真使我倾倒,但却从未让我过瘾地看个畅快。

我弟弟这时却闷得发慌,苦恼得很。他吃饱了蛋糕,便建议搞些粗野的游戏,其中有些是严加禁止的,有些却早已宣告废止了。他把我拖到一边,苦苦抱怨这个枯燥乏味的下午。我耸了耸肩膀。他告诉我,说他的口袋里已藏了个爆竹,准备在姑娘依依告别时点放。这使我感到吃惊。通过我恳切的要求,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他来到了大花园边缘的地方,躺好在醋栗灌木树丛的阴影里。然而,我却把他给出卖了,过后,我与他人一起对他孩子气的那种烦恼,不免付之一笑,尽管我对他深感抱歉,可是,我却是十分了解他的。

对待两位表妹,我是容易敷衍过去的。她们从不娇生惯养,连得那些早已过时的笑话,也听得津津有味。叔叔喝完咖啡就回去了。勃尔塔婶婶多半与洛蒂呆在一起,等我把糖水浆果的制作方法跟她全过程地讲了一下,她已对我满意非凡。这样,我便留在两位小姐的身旁了,她们的谈心,不断有间歇的时间,我不由得想起,跟一个我情有独钟的姑娘聊天,与一个普通人相比,为什么就是有这么大的困难!我满心想讨好赫伦,只是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最后,我从许多玫瑰花中摘下了两枝,一枝给赫伦,另一枝给了安娜·安贝格。

这是我假期中的最后一个好天气。第二天我听到城内一个泛泛之交的熟人谈及,库茨最近是某人家的常客,不久就要与他们缔结婚约。他提及此事,是在讲其他新闻时夹带出来的,我却要提防,别让人家看出我的心事。然而,即使是一个谣传,反正我对赫伦很少抱有任何奢望,只是坚信,我已失去了她。我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家里,很快就进入了我的卧室。

根据具体情况,我这放荡不羁的青年,哪怕有悲痛的情绪,也持续不了多久的。可是,一连有好多日子,我总是闷闷不乐,孤寂地在林间小道乱跑一气,或者怀着下意识的悲哀,在家里躺着辗转反侧,晚上又是幻想联翩,或索性站在闭着的窗前,拉上一回提琴。

“不舒服,我的孩子?”爸爸问我道,又把手儿搁在我的肩头。

“我睡不好觉,”我坦率地回答说。其他的话儿我一时也说不上来。然而,他却讲了些为我往后老是想起的话儿。

“一个不眠之夜,”他接着说,“始终是件麻烦的事儿。不过,要是思索些好人好事,倒还承受得了。如果躺在那儿,无法入眠,就容易发恼,且尽想到些不愉快的事儿。但是,你可以用自己坚强的意志,积极往好处里去想。”“能办得到吗?”我问道。因为就在最近几年,对自由意志的存在,我已开始怀疑。

“那当然,你可以做到!”父亲强调着说。

经过不少沉默寡言和冥思苦想的日子,我才把自己和自己的苦闷重新忘记,然后与他人一起生活。我也感到快活起来,这至今还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我们聚首在起居室里,进用午后的咖啡,只有弗里茨不在场。其他人都兴致勃勃,谈笑风生,我却闭口不语,不参加他们的聊天,尽管我暗中很渴望跟他人攀谈和交往。正如年轻人那样,我用沉默和顽固织成的保护墙,把我的痛苦重重包围起来,他人按照我家的良好习惯,索性让我独自向隅,并对我这显而易见的情绪十分尊重;而我呢,没有作出决定,来拆除我这堵围墙,且恰恰还有我的实际需要,我必须继续充当这个角色,虽然我自己感到无聊透顶,同时对我这维持不了多久的郁郁寡欢,心头也感到内疚。

蓦然,军乐队的铜号声打破了我们咖啡桌上那种宁静的气氛,一支光彩照人的吹铜号者的行列露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吹奏着令人振奋的乐曲,促使我马上从坐位上站起身来。

“事情可紧急啦!”我的妹妹惊慌失色地大声嚷嚷起来。

“这也许是个奇怪的火警信号吧!”

“要安排宿营啦!”

话音刚落,我们蜂拥到窗前,只见大街上,恰巧在我家房屋的前面,有一群人给孩子们包围得水泄不通,中央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号手,端坐在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上,他的号角和制服映着太阳,发出眩目的光芒。这位奇怪的人物在吹奏铜号的同时,翘首仰望着窗户,一眼看去他有一张古铜色的脸儿,一把匈牙利的大胡子。他狂吹不止,随着这号声,繁弦急管不绝于耳,直到左邻右舍的窗户上都出现了好奇心的人儿。这时,他便放下了乐器,捋了捋胡须,左手往腰肢一插,右手勒住了焦急不安的马匹,开始讲话了。通过巡回演出,今日这个誉满全球的马戏班,将在这个小城里驻留一整天,为应市民的迫切要求,今天晚上他要在这块草地上演出,节目有:“训练有素马队的盛装表演,有较高的平衡木技巧和大型哑剧”等等。大人门票二十芬尼,小孩减半。我们刚把这些情景听到耳里看在眼里,骑士却重新吹起他锃亮的铜号转身走了,一群孩子和一阵浓重的白色尘雾也随着他的身影而去。

朗朗的笑声,再加艺术骑士在我们中间的宣告所激起的快乐情绪,对我很有帮助,我就利用这一刻时间驱逐了我内心昏闷的沉默,在快乐的人群中又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儿了。我立刻邀请两位小姐去观看晚上的演出。经过一番争执,爸爸总算也允许了,我们三人马上大步流星地赶到草地去,光顾一下热闹的露天演出场地。我们只见两个男子正忙得不可开交,先把圆圆的场地圈好,又用绳索团团揽了起来,然后搭起一个高高的架子,就在场地附近一辆绿色卧车沉重的木梯上,坐着一个胖得吓人的老妇,正在缝制什么。一条漂亮的狗儿躺在她的脚边。我们正在注意观看,骑士却从城里归来,随即在车后拴好了白马,转身脱下华丽的红衣服,只穿了件衬衣来帮他的伙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