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桑姆科太太接了电话。特芮丝对连衣裙以及桑姆科太太的针线功夫大大赞美了一番,也感谢她送的食物和酒。

“理查德才刚离开家,”桑姆科太太说,“他一定会很寂寞的,他已经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了。”但她笑了起来,特芮丝知道她正站在厨房里,而她充满活力又尖锐的笑声会充满整个厨房,穿过整个房子,甚至到达理查德楼上的空房间里。“你和理查德还好吗?”桑姆科太太有点怀疑地问,不过特芮丝知道她一定还是在微笑着。

特芮丝说一切都好,她也承诺会写信过去。之后,她感觉好一点了,因为她已经打了电话。

卡罗尔问她有没有把楼上的窗户关好,特芮丝又走上去检查了一遍,因为她记不起来了。窗户没有关好,床也没有整理好,可是现在没时间了。礼拜一佛罗伦斯会过来把房门锁好,到时候会顺便整理好床。

特芮丝下楼的时候卡罗尔正在打电话。她带着笑容往上看着特芮丝,并且把电话递向她。特芮丝从她说出的第一个字就知道是琳蒂打来的。

“……在……啊……拜伦先生家。那是个农场。妈妈,你去过那里吗?”

“在哪里,亲爱的?”卡罗尔说。

“在拜伦先生家。他家有养马,但不是你喜欢的那种马。”

“哦,为什么?”

“嗯,那些马很重。”

特芮丝想要从琳蒂尖锐的、就事论事的声音中听出某种和卡罗尔的声音相似的地方,但却听不出来。

“哈啰,”琳蒂说,“妈?”

“我还在。”

“我得说再见了,爸爸准备要走了。”然后她咳了一声。

“你在咳嗽吗?”卡罗尔问。

“没有。”

“那就不要在电话上咳嗽。”

“我好想和你一起出去旅行。”

“嗯,你还要上学,我不能带你去。可是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出去旅行好吗?”

“你还会打电话给我吗?”

“旅行的时候?当然,会每天打。”卡罗尔拿着电话坐下,但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又盯着特芮丝看了一会儿。

“她听起来很认真。”特芮丝问。

“她在告诉我昨天那个大日子的事情,哈吉让她跷课了。”

特芮丝记得卡罗尔前天去看了琳蒂。从卡罗尔在电话上告诉特芮丝的情形来看,这次母女会面一定很愉快,但她没有提到细节,特芮丝也没有提任何问题。

就在她们准备出门之际,卡罗尔决定再打最后一通电话给艾比。特芮丝走回到厨房里,因为车子上太冷了,无法久坐。

“我不知道伊利诺伊州有哪个小镇,”卡罗尔说,“为什么是伊利诺伊州?……好,洛克福德……我会记着的。我当然会照顾他。傻瓜,我希望你能来……嗯,你错了,错得很离谱。”

特芮丝把厨房桌上卡罗尔喝了一半的咖啡端起来啜了一口,就从卡罗尔留着口红印的地方喝。

“一句话也没有,”卡罗尔拖长语调说,“就我所知没有半个人,甚至连佛罗伦斯也没有……嗯,亲爱的,去做吧。再见了。”

五分钟后,她们从卡罗尔家驶出了市区,开在高速公路上,这条高速公路在地图上用红色标示出来,可以直达芝加哥。天空云层密布,特芮丝看着四周的乡村景象,现在她已经熟悉了这种情景,看见左边往纽约的方向有一丛丛小树林,更远处的旗杆标示着卡罗尔参加的俱乐部名称。

特芮丝开了一点窗户让空气进来。天气很冷,脚踝附近吹出的暖气让她觉得非常舒服。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她突然想起在法兰根堡工作的那些人,早上九点四十五分时还被囚禁在店里,日复一日,时钟的指针控制了他们的每个动作。但此刻仪表盘上时钟的指针对卡罗尔和她而言都不具意义。不管喜不喜欢,她们想睡就睡,想开车就开车。她想到罗比谢克太太此时正在三楼卖毛衣,在那里开始另一个年头,她的第五年。

“为什么不说话?”卡罗尔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想说话。但她觉得有千言万语哽在她的喉头,或许只有距离,几千英里的距离,才可以让她理出一些头绪。或许让她如鲠在喉的,就是她现在享有的自由。

车行经过宾州,有个地方偶尔露出微弱的阳光,仿佛天空出现了缺口一样。但中午左右又开始下雨。卡罗尔咒骂着,但雨水在挡风玻璃和车顶上不规则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又让人心情愉快。

“你知道我忘了什么吗?”卡罗尔说,“雨衣,我看还是要买一件才行。”

突然间,特芮丝想起她忘了带她正在读的书。里面有她写给卡罗尔的信,那是一张薄纸,信纸的边缘从书的两端露了出来。糟糕!这本书是和她的其他书分开放的,所以她忘了把它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走。她希望佛罗伦斯不会起意要去碰那本书。她试着回想信中有没有写到卡罗尔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有支票,她也忘了把支票撕掉。

“卡罗尔,你有拿那张支票吗?”

“我给你的支票?你说你要撕掉的。”

“我还没撕,还放在桌布底下。”

“嗯,那不重要。”卡罗尔说。

她们停下加油时,特芮丝想在加油站隔壁的杂货店买点黑啤酒,因为卡罗尔有时候喜欢喝黑啤酒。但那家店只卖普通啤酒,卡罗尔不太喜欢这种普通啤酒,所以她只买了一瓶。接着她们开到高速公路分岔出去的一条小路上停了下来,打开理查德妈妈准备的一盒三明治。里面也有腌黄瓜、意大利白干酪和几个水煮蛋。特芮丝忘了带开罐器,所以现在连啤酒罐都打不开,幸好保温瓶里还有咖啡。她把啤酒罐放在车后面的地板上。

“鱼子酱。他们真是太好了。”卡罗尔看着三明治这样说。“你喜欢鱼子酱吗?”

“不喜欢。可是我希望我喜欢。”

“为什么?”

特芮丝看着卡罗尔吃了一小口三明治,卡罗尔把最上面的那片面包拿掉。她吃的那一口是鱼子酱最多的地方。“因为只要人们知道了鱼子酱多好吃,就会开口猛吃。”特芮丝说。

卡罗尔笑了,然后继续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这就是后天养成的习惯,习惯的味道总是比较令人愉快——而且很难摆脱。”

特芮丝又倒了些咖啡到她们一起用的杯子里。她已经习惯了黑咖啡的味道。“我第一次握着这杯子时真不知道有多紧张。你那天拿给我咖啡,还记得吗?”

“我记得。”

“你那天为什么要把奶油倒到咖啡里?”

“我以为你喜欢。你为什么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