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章(第6/6页)

“再见!”我起身说道。

“等一会!还有最后的两句话,”他叫道,他那讨厌的腔调突然变得很郑重。“请听听我最后要说的一点:从我对您的全部谈话中可以得出一个明确而令人信服的结论(我想,您自己也注意到了),我决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放弃我的利益。我爱钱,也需要钱。卡捷琳娜·费奥多罗夫娜有很多钱,她的父亲包收了十年酒税。她有三百万卢布,这三百万对我来说是非常有用的。阿辽沙和卡佳是完全般配的一对,两个都是头号大傻瓜,这正合我意。所以我一定要促成他们的婚姻,而且要尽可能快一些。过两三个星期,伯爵夫人和卡佳就要到乡下去。阿辽沙会陪着她们。请告诉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不要那种田园牧歌,不要席勒式的情调,不要和我作对。我爱报复,而且为人狠毒,我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利益。我不怕她:毫无疑问,一切都会按我的意思办,所以我现在提出警告,差不多倒是为她好。请留意,千万别干蠢事,叫她放明白些。否则她就要倒霉,要倒大霉。她至少要感谢我没有下狠心对付她,没有把她告上法庭。您要明白,我的诗人,法律保障家庭的安宁,维护父亲的权威,儿子必须服从父亲,凡是引诱子女抗拒对其父母所承担的神圣义务的人们,法律决不会放过他们。您再想想,我有上层关系,她却完全没有……难道您还不明白,我可以怎样对付她吗?……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到目前为止,她的行为还是明智的。请放心,这半年来每时每刻都有机警的眼睛在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我对情况了如指掌。所以我在安心地等待阿辽沙自己把她抛弃,这已经初露端倪;对他来说这暂时还是愉快的消遣。我在他的心里仍然是一位仁慈的父亲,我需要他这样看我。哈哈哈!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我几乎是恭维她,说她那么宽厚,那么无私,没有嫁给阿辽沙;我倒很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个嫁法!至于我那时去见她,那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同居关系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可我必须亲眼看一看,亲自验证一切……嗯,您觉得够了吧?也许您还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您带到这里来,为什么我要在您面前费这么大的劲,毫不隐讳地吐露隐私,其实不谈这些隐私也是能把一切都讲清楚的,——是吧?”

“不错,”我忍耐着,专心地听他说。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一个字了。

“唯一的原因,我的朋友,就是我发觉,您比我们的那两个小傻瓜对问题有比较明智、比较清楚的看法。也许您早就想了解我的为人,早就在对我进行猜想、揣测,不过我想免得您费心,决定让您当面看看清楚,您是在和怎样的人打交道。直接印象是非常重要的。您要看清楚啊,我的朋友。您知道在和谁打交道了,您是爱她的,所以我现在希望您运用您的全部影响(您对她毕竟是有影响的),使她不要遭到什么麻烦,否则会有麻烦的,您一定,一定要相信我,那可是大麻烦。噢,最后,我和您畅叙心曲的第三个原因是……(您已经猜到啦,我亲爱的),不错,我的确想对整个这件事情唾骂几句,而且要当着您的面唾骂……”

“您的目的达到了,”我说,气得浑身发抖。“我同意,您要在我面前表示对我和我们大家的憎恶和轻蔑,没有比这样吐露隐私更厉害的手段了。您不仅不怕您的这些隐私会使您在我面前名誉扫地,甚至认为对我不必害羞……的确,您像那个裹着披风的疯子。您不把我当人看。”

“您猜中了,我年轻的朋友,”他说,一边站了起来,“您全都猜中了,您不愧是位作家。我希望我们能友好地分手。订交酒就不喝了吧?”

“您醉了,因此我才没有给您应有的回答……”

“又是沉默的把戏,什么是应有的回答呢,没有说,哈哈哈!您是不肯让我替您付账的了。”

“不必费心,我自己付。”

“噢,那是当然。我们不同路吧?”

“我不坐您的车了。”

“再见,我的诗人。希望您明白我的意思……”

他走了出去,步子有些不稳。他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仆人扶他坐上了四轮马车。我走自己的路。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下着雨,夜色漆黑……

1 原文为法文。

2 屠格涅夫的《前夜》第一章中,别尔谢涅夫说:“而我觉得,把自己放在第二位,这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宗旨。”

3 原文为法文。

4 原文为法文。

5 原文为法文。

6 原文为法文。

7 原文为法文。

8 萨德侯爵(1740-1814),法国色情作家。

9 原文为法文。

10 塔列兰(1754-1838),法国政治家,机敏狡诈、不择手段的外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