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7页)
此时,刽子手一声不响地摆出一件又一件刑讯工具,这在我们今天的诉讼程序中被称作“威慑”。而福马法师津津有味地品味着自己的话,开始讲解摆出来的每一件刑具:
“这个,亲爱的,是压榨器,用它来夹大拇指指头;当螺丝拧紧时,指甲缝里就会流出血。而这个——细绳,当我们把它系在你的手上时,你会用另外一种声音唱起歌来的,因为它会比小刀还锋利地扎进你的肉里。而这个——西班牙靴子,我们把你的小脚放到两把锯中间,然后压紧它,直到骨头被锯碎,流出骨髓来。而在那儿,是拷刑架,我们把你拖到那上面,你的胳膊就会从关节里掉出来的。”
莱娜塔带着那么一种表情听着这些话,就好像它们不是说给她听的,或者仿佛她根本就没看见这些可怕的刑具。但我的激动达到了极点,已准备跳起来扑向多米尼加人;这时,伯爵当然明白我的心理状态,认为可以介入了。他开口说道:
“我也和尊贵的大主教一样,认为作为第一审问,我们已经听到不少了。应该中断审讯,因为我们都疲倦了,而且还得审问证人、师太和修女们。”
福马法师听到这些话时的表情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看到有人企图夺走它的猎物。他坚决地反驳道:
“完全相反,伯爵先生!趁着这个女人还没来得及听到魔鬼的主意,应该加快审问。我认为,现在应该着手通过恫吓来审讯。您肯定忘记了:只禁止在没有出现新的罪证的情况下重复拷问;所有的权威都认为,对于重要的特殊的罪行,拷问可以持续到第二天或更长的时间。值得尊重的聪明人建议在这种情况下,不是重复拷问,而是继续拷问。所以,我们今天开始,而明天将继续……”
然而,这时大主教提高嗓音,坚决地说道:他作为法庭主席,认为审讯应该中断。福马法师马上像纺线女工停止卷线一样住嘴了,接着用另一种声音说道:
“我,其实完全同意尊贵的大主教的决定,因为在这种重要的、复杂的案件中不应该着急。我们暂时中断审问。但我想您会同意:在没认真仔细查看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女妖的记号之前,我们不应该让她离开。”
说完,福马法师对刽子手补充道:
“喏,好好查看一下。”
我又抓住了长剑柄,但伯爵坚决的目光再次制止了我的手。我强压自己的感情,看着自己可怕的遐想变为现实,看着刽子手从丝毫不进行任何反抗的莱娜塔身上扯下衣服,在潮湿地下室的昏暗光线下用他粗糙的手搜摸她那我曾虔诚地吻过多少遍的身体。最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她左肩上我很熟悉的那个小痣上。他从兜里取出一把小锥子,把它扎进莱娜塔身上的那个地方,而莱娜塔一动也没动。突然,刽子手仿佛是冲着喇叭叫似的用粗野的、阴森森的声音喊道:
“是的!血不流动!”
对于大主教和宗教审判官来说,他们甚至没进行检查的刽子手的报告,成了最后的和决定性的证据,因为福马法师立刻就像当年首席犹太司祭一样喊叫起来:
“我们还需要什么证明!这不像晴天白日一样清楚吗!她是巫婆!”
接着他又补充道:
“现在应该把她身上所有的毛发都烧掉,因为她可能在毛发里掩藏着一些魔法。”
但是,伯爵清楚地看到我已不能再忍受任何侮辱,遂坚决地提醒宗教审判官,说主持这次审讯的大主教已经决定暂停审讯到明天;福马法师才急忙如同被抓住的老鼠一样下令把莱娜塔带回牢房。我想,莱娜塔当时已经失去知觉,因为卫兵笨拙地给她穿上修女衣服,扶起她,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到黑暗中去了。而此时我已不能用目光跟随她了,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几乎摔倒在地上。
可能,尽管我做出最大努力,我还是没能掩盖住自己对被告人的同情;因为当我们几个人再次沿着地下室通道,走进莱娜塔被剥夺了的清新空气中,大主教为我们划完十字离开后,福马法师不无怀疑地问我:
“您,鲁卜列希特先生,大概是第一次参加对这些坏蛋的审讯吧?您脸上这么一副痛苦的样子,好像您很同情这个姑娘。”
我刚才已经受了足够多的严峻考验,不可能再忍受这样的话。我猛然间失去自制力,扑向宗教审判官,抓住他的长袍领口,大叫道:
“你应该第一个被送到火上,可诅咒的神父!”
我的行为可能会导致对我来说十分糟糕的后果,但伯爵急忙帮助教士,把他从我的手中夺下来,厉声冲我喝道:
“你也被魔鬼控制了,鲁卜列希特,或者你失去了理智!”
当我扑向福马法师的时候,他整个脸都吓得扭曲了。他迅速地恢复了常态,尽管他竭力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也说了几句,让我平静下来:
“你或许是没认出我来吧,亲爱的鲁卜列希特法师?这是我——你恭顺的师兄福马。你怎么能让魔鬼控制你呢?敌人是很厉害的,但是应该用祈祷来阻挡住它。与魔鬼作斗争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它在周围寻找自己的审判官,看到哪里有没设防的地方,立刻就进去;或是通过嘴巴,或是耳朵,或是身上其他孔眼。”
我喃喃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而伯爵为了消除不良影响,和宗教审判官谈起修女玛丽亚的案子,问道:她是不是肯定会被处火刑。福马法师立刻活跃起来,急切地给我们讲解起法律来:
“在两年前皇帝为整个帝国颁布的、我们现在遵循的刑事法典里,第一百零九条写道:‘如果谁用巫术使别人遭受到不幸和灾难,则他应受到死刑的惩罚,死刑应通过火来完成。谁运用了巫术,但没有使别人遭受到不幸,则他应根据情况而受到惩罚。’修女玛丽亚自己认罪了,承认她使人们、牲畜和庄稼遭受损失,所以,她应被判处死刑。”
伯爵又问,既然她已全都承认了,是否还要对被告进行拷打。福马法师毫不迟疑地说:
“必须拷打。因为卡尔皇帝的那个宪法第四十九条正好写道:‘如果有人采用可疑的、会用巫术的东西、行动和行为并因此受到指控,则它们即成为巫术的清楚标志和进行拷打的足够依据。’除此之外,您想必不知道: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能迫使诸如巫婆这样的坏蛋开口说真话,因为魔鬼总是待在法庭上不时地帮助她们承受最残酷的折磨。在这么严重的罪行中不得不运用最有力的手段。”
我没有兴趣听完宗教审判官的下一步意图。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说话的人。我盲目地走着,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但很快伯爵就赶上了我。他问我往哪儿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