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HREE(第6/13页)

麦克唐纳笑了笑。“当你年老的时候,那些牛皮可以给你带来些安慰,”他说道,“仅此而已。”

“我们有三千张上等牛皮,”米勒说,“刨去运费,能值一万多美元。”

麦克唐纳笑了,笑声被一阵咳嗽呛住了。“我的天,嗨,你没有长眼睛吗?你没四下瞧瞧?没有和镇里人聊聊?”

“我们有约定,”米勒说,“你和我。上等牛皮四美元一张,对不对?”

“没错,”麦克唐纳说,“对极了,没人有异议。”

“你要我履行诺言,”麦克唐纳说,“天哪,我也希望我能履行诺言。”他从床边站起来,俯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然后转过身去,又转回来看着他们,举起手,用枯瘦的手指挠着日渐稀少的头发。“你们看不出来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那边盐坑里有三四万张牛皮,是我去年秋天买的。花光了我所有的钱。你们要吗?如果要,只要给十美分一张就行。或许你们明年还可以挣一点钱。”

米勒低下头,把头在面前慢慢地摇来摇去。

“你在撒谎,”他说,“我可以卖到埃尔斯沃思去。”

“去吧,”麦克唐纳大声说道,“到埃尔斯沃思去吧。那里的人会笑话你的。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整个牛皮市场都垮了。牛皮生意完了,永远完了。”他低下头,凑到米勒的头跟前,“就像你一样完了,米勒,还有你们这帮人。”

“你这个骗子!”米勒大声说道,身子往后仰,离开麦克唐纳。“我们已经有约定在先,是君子协定。为了这些牛皮我们把命都豁出去了,而你现在想收回诺言。”

麦克唐纳退后几步,平视着他,冷冷地说道:“我真不明白,除了收回诺言,我还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从岩石里榨出汁来。”他点点头,“真好笑。你来得太晚了,晚了将近七个月。如果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你会得到你的钱的,那时我还有钱,你可以加速让我破产。”

“你在撒谎,”米勒语气平缓了一些,“这是你的鬼把戏。为什么就是去年要上等牛皮——上等牛皮——。”

“是去年。”麦克唐纳说。

“那么一年之内出了什么问题?才一年?”

“你还记得河狸的遭遇吗?”麦克唐纳问,“你曾经捕过河狸,对吗?当人们不再戴河狸帽的时候,你的河狸皮就卖不出去了。唉,似乎每个想得到牛皮袍子的人都有了牛皮袍子,没有人再需要了。首先人们为什么要牛皮袍子,我不知道。你永远无法确切知道他们究竟要什么。”

“但就只是一年的光景。”米勒说。

麦克唐纳耸耸肩。“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如果我在东部地区,我可能知道……如果你能等四五年,或许他们会找到使用牛皮的新途径,那时你的牛皮会卖出夏季牛皮的价钱。或许一张牛皮能卖到三四十美分。”

米勒摇摇头,好像被打蒙了一般。“你这里的土地怎么样?”他问道,“天哪!你可以卖掉一些土地,付我们钱。”

“你没有听说,是吗?”麦克唐纳说。接着他的手又开始抖动起来。“你要土地吗?你可以拿去。”他转身,开始在床底下的盒子里摸索。他抽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开始用秃笔在上面涂写起来。“给你。我把土地转让给你。你可以拥有所有这些土地。但你要做好当农夫的准备,因为你要么自己保留这些土地自己种,要么像我一样,把它给别人。”

“铁路,”米勒说,“你说过通了铁路,土地就会像黄金一样珍贵。”

“啊,说过,”麦克唐纳说,“铁路。对,正在通铁路,他们现在正在铺铁轨。铁路在离这里五十英里以外的北面通过。”麦克唐纳又笑了,“你想不想听个笑话。那些猎人正在把牛肉卖给铁路公司——他们把牛皮扔在剥皮的地方,让它在阳光下腐烂。想想你杀死的那些牛。或许你扔给苍蝇和森林狼的牛肉倒能卖上五美分。”

接着是一片沉默。

“我把森林狼杀了,”查理·霍格说,“我用马钱子碱把森林狼杀了。”

米勒像服用了毒品一样,看了看麦克唐纳,然后看了看安德鲁斯,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麦克唐纳。

“那么你现在一无所有了。”米勒说。

“一无所有,”麦克唐纳说,“我看得出来这样你有点儿满意了吧。”

“上帝作证,确实如此,”米勒说,“只是你毁了自己,也把我们给毁了。你坐在这儿,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你说你会给我们钱,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然后你毁了自己,把我们一同也带下了水。但上帝作证,这差不多值了。差不多。”

“我毁了你?”麦克唐纳笑了,“你毁了你自己,你和你们那帮人。你们每天的生活,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情毁了你们自己。没有人命令你们怎么做。没有。你们自行其事,用你们捕杀的猎物熏臭了这块地方。你们让牛皮充斥市场,因此毁了这市场,然后你们回来对我大喊大叫,说我毁了你们。”麦克唐纳的声音变得痛苦不堪。“如果你们当初能听从劝告——你们这帮人。你们比你们捕杀的野牛好不了多少。”

“滚,”米勒说,“离开这地方,这里不需要你。”

麦克唐纳筋疲力尽无精打采地站在提灯下,喘着粗气。他的脸被漆黑的阴影笼罩着。米勒从床边站起身,拽起查理·霍格,他拉着查理·霍格离开麦克唐纳,向前走了几步。

“我跟你还没有完呢,”他对麦克唐纳说,“我会再来找你的。”

“随你便,”麦克唐纳神态疲倦地说,“如果你觉得那样对你有好处。”

安德鲁斯清了清喉咙,对米勒说:“我想待在这儿再和麦克唐纳先生谈一会儿。”

米勒冷冷地看了他一阵儿,黑色的头发和他身后的黑暗混合在一起,苍白的大脸从黑发中沮丧地探出来。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米勒说,“我无所谓。我们的生意到此为止。”然后他转身走进黑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