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城堡 第三章(第4/10页)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有四五个人,他们会到大草坪上去清洗伊丽莎白。抹掉它身上的尘土;抹去它所意味的时间。
——它总待在这里,会不会忘记飞跑?
——火车头都有钢铁一样的记忆。何况,就像其他东西,到适当的时候,一切都会记起来。
战争爆发的时候,从桂尼芭去了二十二个人参加战争。只有芒代尔一个人活着回来。他关在家里,一言不发地过了三年。然后开始开口讲话。阵亡者的遗孀,父亲和母亲都开始来找他,想从他那儿知道她们的丈夫和他们的儿子当时的情形。芒代尔是一个有条理的人,“按照字母表的序”,他说。晚上,第一个去找他的是阿德莱特寡妇。芒代尔闭上眼睛开始讲述,讲述他是怎样死的。阿德莱特寡妇第二天晚上又去了,第三天也一样。一连几个星期。芒代尔讲述了一切,他记着所有的事情,他富有幻想。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一首史诗。过了一个半月,轮到克里耐米的父母。如此下去。芒代尔回来后,已经过去六年。现在,每天晚上,奥斯特的父亲去找他。奥斯特是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小伙子,很讨女人欢心。当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胸部,击碎他的心脏,他一边跑一边发出恐怖的叫喊。
1221.对1016的更正,真的有鲸鱼,那些北方的水手是诚实人。
茂米一天天地长大,在瑞先生家里,女佣们的眼睛追随着他,她们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蓉也看着他想:“那个女人应该非常漂亮。”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照料着他。但她从没有想过要真正成为他的母亲。她是蓉,这就够了。有一天,她在帮他搓背,她跪在盛满热水的浴缸旁。他不喜欢用热水洗澡,但他喜欢蓉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地待在水里。蓉放下涂满肥皂的毛巾,用手抚过他的古铜色肌肤。这到底是谁?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男人?对于她来说又是什么呢?她抚摩着他的肩膀,“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皮肤,就像从来没有人碰过一样。”她想。茂米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很大。蓉的手一直摸到他的脸上,掠过他的双唇,停了片刻,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抚摩。然后她忽然低下头,从水里捞出那块打了肥皂的毛巾,把它放在茂米的手中。她把自己的脸贴近茂米的脸。
——你自己洗吧,拿着这个,好吗?从今往后,最好你自己洗。
蓉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茂米说出了那一年内说的三十句话中的一句。
——不。
蓉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
——就这样吧。
然后就走了。
派克斯的乐队每个礼拜二晚上排练。人声演奏在礼拜五排练。礼拜三乐队排练。就这样。
罗·费古松死了以后,费古松和儿子的杂货店,从今往后就叫费古松儿子的杂货店。
——那“大象”的是什么音,萨尔?
——那是C,派克斯。
——啊,那是C吗?
——差不多吧。
——那是一把小号,萨尔,不是一头大象。
——大象是什么?
——我以后给你解释,加塞。
——嗨,你们听到了吗?加塞连大象是什么都不知道……
——请安静……
——是一种树,加塞,非洲的一种树。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在非洲待过……
——我们要演奏音乐还是要研讨非洲的植物群和动物群?
——等一下,派克斯,我那个该死的键卡住了……
——嗨,哪个混蛋把我的杯子拿去了……
——听着,你能不能把那张大鼓向后挪一挪,它震得我脑子响,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把它放在这里了,我记得很清楚,你们不要捉弄我……
——安静,从第二十二小节开始……
——……嗨,你们知道吗?我在那个杯子里撒了尿,你们知道吗?我在里面撒了尿……
——见鬼!我们要无休止地纠缠在这些愚蠢的事情上面吗?
由于是礼拜二,乐队排练。礼拜五人声演奏排练。礼拜二,又是乐队。周而复始。
来了一个医生,他说:
——您的心脏破裂了。您能活一个小时,或者一年,没有人会知道。
他可能在一个小时以后,或者一年以后死去,老安德森知道。
佩特开始梳洗打扮,阿贝格寡妇十分准确地推断出,他爱上了布里特·鲁韦,牧民鲁韦和妻子伊莎多拉的女儿。他们很有必要谈一谈。她把佩特叫到一边,用一种在庆典时使用的军人般的语气向他讲了男人、女人和小孩的事情。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
——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但是有实效。
佩特坠入爱河。
派克斯送给他一把梳子。
你看生活有时候很奇怪。费古松及儿子的杂货店,也就是现在的费古松儿子的杂货店。罗·费古松先生死后,留下了一份遗嘱。遗嘱上写着把店留给贝蒂·彭,普林地区的一个可人的未婚女人。现在,那个杂货店名叫贝蒂·彭杂货店。
蓉打开衣柜,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一本书,书上面的字体很小。蓝色墨水。她没有读它,仅仅打开了它,然后又包了起来,她把包裹放进衣柜,又回到原来的生活。
一张床,四件衬衣,一顶灰色的帽子,系带的鞋子,一个棕色皮肤女人的头像,精装本的黑皮圣经,一个装着三封信的信封,一把放在皮套里的小刀。
卡特别的什么都没有,当人们发现他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时,他像一条蛆虫一样一丝不挂。然后,问题很明显地暴露出来:为什么是四件?一个像他一样的人要四件衬衣会干什么呢?当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还在晃来晃去。
尊敬的伯内蒂工程师:
就像您能推测的那样,您认为要派工人们来修铁路必不可少的那笔钱,我无法预支给您。
可惜新政府最近规定的煤炭价格……
你看生活有时候很奇怪。费古松·阿德拉伊德太太,她是已故的罗·费古松的妻子。费古松及儿子的杂货店,后来改为费古松儿子的杂货店,现在又成了贝蒂·彭杂货店,老太太仅仅二十三天后就死于心脏病发作。她每天早上都看见贝蒂·彭穿着一件让人头晕目眩的胸衣,来到店里开门,那间店很多年以来都是自己家的。她只坚持了二十三天。她一直是一个忠心耿耿无可挑剔的妻子。她死的时候,嘴上挂着口水。夜里,她说出了一个字,准确无误:“杂种”。
1901.性。先脱鞋子,然后脱裤子。
老安德森曾经住过两个房间。在玻璃厂的一楼,他在那里慢慢地死去。没办法把他挪到上面的大房子里去。他就想待在下面,火窑的声响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熟悉的声音围绕着他。瑞先生每天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去找他。他进去时总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