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6/10页)
鬼天气
妨碍小鱼
鬼天气
妨碍小伙子
鬼天气
妨碍女孩子
小姐们不来
我们会一直等待……
“我认为,今夜这样就够了。”埃利亚斯·布洛克说道,还同情地瞥了我一眼。
他抚摩我的下颏儿。
“您就进外国犹太人拘留所吧,”他对我说道,“我们这就送您去法国犹太人牢房。眼下只有您一个人。其他人会来的,您就放心吧。”
“所有这些毛头小伙子,都能谈论马塞尔·普鲁斯特。”伊萨伊说道。
“我呀,一听人说起文化,就抽出我的大棒。”萨乌尔也说道。
“我一棒子送他上天堂!”伊萨克附和道。
“好了,别吓着这个年轻人。”布洛克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他转身向我:
“明天就确认您的罪行。”
伊萨克和萨乌尔带我进一间小屋。伊萨伊也随后来了,递给我一套带条纹的睡衣。上衣上用黄线缝了一个星标,星标上有这样的文字:“法国犹太人”。伊萨克在关上加固铁门之前,先绊了我一脚,我扑倒在地。
牢房里点着一只小夜灯。我很快就发现地上有好多吉列刀片。我这种癖好,吞噬刀片的疯狂渴望,警察是怎么猜出来的呢?现在我真遗憾,他们没有把我锁在墙上。这一整夜,我都不得不全身绷紧,咬自己的手掌,以免犯糊涂。只要有个多余的动作,我就有可能连续吞下这些刀片。一顿吉列刀片大餐。这真是坦塔罗斯39式的刑罚。
到了早晨,伊萨伊和伊萨克前来提我。我们沿着一条无穷无尽的楼道走,伊萨伊指了指一扇门,对我说进去。伊萨克则照后颈给了我一拳,就算作告别了。
他坐在一大张桃花心木办公桌后面,显然是在等我。他穿着一身黑色军装,我注意到他上衣翻领上有两颗“大卫星”。他叼着一支烟斗,这就更突显了他那副宽大的颚骨。如果再戴上一顶贝雷帽,他就真像约瑟夫·达尔南了。
“您就是拉斐尔·什勒米洛维奇吗?”他声音威武地问我。
“对。”
“法国犹太人?”
“对。”
“您是昨天傍晚,在一艘犹太邮船上,被海军上将列维逮住的吗?”
“对。”
“引渡给法国警察当局,在这种情况下,才到了埃利亚斯·布洛克警官手上吗?”
“对。”
“这些颠覆性的小册子,都是在您的行李中发现的吗?”
他说着,递给我一卷普鲁斯特的作品、弗朗兹·卡夫卡的《日记》、卓别林、斯特罗海姆和格劳乔·马克斯的照片、莫迪里阿尼和苏丁绘画的复制品。
“好,我来自我介绍:我是托比·科安将军,‘青年和重树道德观念’的特派员。现在,咱们废话少说,只讲实事儿。您为什么到以色列来?”
“我天生一种浪漫气质,平生就想看看我祖先的大地,否则死不瞑目。”
“然后,您打算还返回欧洲,对不对?重新开始装神弄鬼,表演您的木偶戏吗?不必回答,我了解这种老调:犹太人的担忧、犹太人的哀歌、犹太人的惶恐、犹太人的绝望……在不幸的境地中打滚,而且还求之不得,要重温犹太人集中营那种甜美气氛,重温大屠杀的快感!二者必居其一,什勒米洛维奇:要么您听从我的话,按照我的指示做,那就好极了!要么您玩下去,顽固到底,继续扮演流浪的犹太人,受迫害者,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还把您交到埃利亚斯·布洛克手上。埃利亚斯·布洛克,您知道他会怎么修理您吧?”
“对,将军!”
“我要向您指出,我们掌握所有必要的手段,能让您这类受虐狂小青年安静下来,”他说着,还擦了一滴眼泪,“就在上周,一名英国犹太人还想耍滑头!他从欧洲来,又带来无休无止的故事;那些腻歪人的故事:犹太人聚居区呀,受迫害呀,犹太人民悲怆的命运呀!……他执意扮演让人活活剥了皮的角色!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就在此刻,布洛克和他的副手们正照顾他呢。我可以向您断言,他要吃大苦头!超出他可能抱的一切希望!他终于要亲身体验了,体验犹太人民悲怆的命运!他要求托克马达、正牌的希姆莱!这包在布洛克身上!他单独一个人,就抵得上所有审讯者和盖世太保。您真的执意要落入他的手掌中吗,什勒米洛维奇?”
“不,将军。”
“那好,请听我说:您现在到了一个年轻的国家,朝气蓬勃,很有活力。从特拉维夫到死海,从海法到埃拉特,再也没人对犹太人的不安、狂热、眼泪、厄运感兴趣。再也没人感兴趣了!我们再也不愿意听人提起犹太人的批判精神、犹太人的聪明、犹太人的怀疑主义、犹太人的装腔作势、犹太人的屈辱、犹太人的不幸……(他泪流满面。)这一切,我们都留给您这类的欧洲唯美主义青年!我们可是强悍的人,腭骨宽阔,我们是开拓者,根本不是普鲁斯特式的、卡夫卡式的、卓别林式的意绪第语歌手!我要向您指出,最近我们在特拉维夫大广场,举行一次火刑判决仪式:普鲁斯特、卡夫卡及其一伙的著作,苏丁、莫迪里阿尼和其他没有脊梁骨的家伙的绘画复制品,都被我们的青年扔进火堆里烧毁。而我们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同样是金发,蓝眼睛,宽肩膀,步态坚定,喜欢行动和打架,这些丝毫也不亚于希特勒青年!(他呻吟一声。)就在你们培养神经官能症的时候,他们却在练肌肉。就在你们长吁短叹的时候,他们却在合作农场里劳动!您不感到羞愧吗,什勒米洛维奇?”
“怎不感到羞愧,将军。”
“好极了!那您就向我保证,永不再读普鲁斯特、卡夫卡及其一伙的作品了,别再垂涎莫迪里阿尼和苏丁的复制品,别再想卓别林、斯特罗海姆,也别再想马克斯兄弟,彻底忘了有史以来最阴险的犹太人,路易—费迪南·塞利纳!”
“我保证,将军。”
“我呢,会提供给您好作品看!我拥有大量法语著作:库尔图瓦写的《当头儿的艺术》读过吗?索瓦日写的《家庭复原和国家革命》读过吗?居伊·德·拉里古迪写的《我这一生的好牌》读过吗?海军少将德·庞芳唐尧写的《家长手册》读过吗?没有吧?您都要背诵下来!我想振作起您的精神!此外,我要立即把您送进劳教农场。您就放心吧,这种体验的时间也只有三个月。这段时间能增强您所缺乏的肌肉,并且使您消除犹太世界主义的毒素。明白吗?”
“明白,将军。”
“您可以支配,什勒米洛维奇。我们提到的书籍,我会命令人给您送去。您等着去内戈夫农场抡镐的时候看一看吧。用力握住我的手,什勒米洛维奇。见鬼,再用力些,请直视前方!下颏儿扬起。我们将要把您改造成为土生土长的以色列人!”(他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