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7/18页)

“小心。”德里克轻柔地说。姐妹俩开始神经质地谈论把盐撒到你肩膀上以及在梯子底下经过。一度我看到德里克对汤姆使眼色,汤姆低下头之后他的鬈发把脸都遮住了。完了之后,朱莉就带德里克出去去了花园,苏和我负责洗盘子。我就站在旁边手拿着块擦碗巾,我们通过厨房的窗户往外看。朱莉正在指点那些小径和阶梯,如今已经淹没在干褐色的乱草丛里几乎看不见了。德里克指着那边的高层住宅区然后用他的胳膊大面积一扫,像是在命令它们轰然倒下。朱莉则严肃地点着头。苏说:“他的肩膀可真够宽的,对吧?他那身西装一定是定做的。”我们就盯着德里克的后背看。他的头又小又圆,头发全都一般长短,就像把刷子。

“他还没那么壮,”我说,“而且他挺笨的。”

苏把湿盘子从水槽里捞出来,找个放它们的地方。

“他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她说。

“哈!”我叫道,“让他试试。”

一会儿之后,朱莉和她的男朋友挨着假山坐了下来。苏从我手里把洗碗巾拿过去开始把盘子擦干。她说:“我打赌你猜不出他是干吗的。”而我回答:“我才不管丫是干吗的呢。”

“打死你都猜不到,他是个斯诺克球手。”

“那又怎么样?”

“他打斯诺克赚钱,他可有钱了。”我又看了一眼德里克,琢磨着这些新情况。他正侧面对着我坐在那儿听朱莉说话。他手里拿着根很长的草茎,从上面咬下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再吐出来。自始至终他都对朱莉的话点头表示同意,等到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把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他说的话把朱莉逗笑了。

“报上还登了他的消息呢。”苏说。

“什么报?”苏报了一家本地周报的名字,我哈哈大笑。

“谁都能上那份报,”我说,“只要他活得够长。”

“我打赌你不知道他多大岁数。”我没搭茬。

“二十三。”苏高声道,朝我微微一笑。我真想揍她。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苏把手擦干,“这是做男朋友的绝佳年龄。”

我说:“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苏犹豫了一会儿,“朱莉说的。”

我喘了口粗气跑出了厨房。

我在起居室里停了一下找亨特船长,他已经被归置到一个书架上了。我拿着书跑上楼进入卧室,砰地把门关上,在床上躺下来。

8

我的坏梦越来越经常地成为噩梦。门厅里有个巨大的木头箱子,我肯定已经有十几次从它身边走过却想都没想过,现在我停下来看到了它。原本紧紧地钉在箱子上的盖子已经在旁边耷拉着,有些钉子被拽了起来,钉子周围的木头碎裂开来而且显得很白。我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下凑得尽可能离箱子近一些。我知道我是在梦里,不要恐慌是至关重要的。箱子里有东西。我设法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床脚处之后又沉重地闭上了。我又站在门厅里了,离箱子又近了一点而且傻乎乎地朝里看。我再次努力想把眼睛睁开,这次倒是很容易就大睁了两眼。我看到床脚还有我的几件衣服,我床边一把巨大的扶手椅里坐着我母亲,她正用巨大、空洞的眼睛盯着我。那是因为她死了,我想。她身量很小,脚都几乎碰不到地面。她开口说话时声音是如此熟悉,我都无法相信我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它给忘了。可我不能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用了个奇怪的词,“抽动”或是“抽搐”之类的。

“你就不能别再继续抽动了?”她说,“我正跟你说话呢。”

“我什么也没干呀。”我说,可我向下一瞥时发现床上没有衣服而我正光着身子在她面前手淫。我的手前前后后搓动不已,就像个梭子在织机上忙活。我告诉她:“我停不下来,这跟我没关系。”

“你父亲要是活着,”她难过地说,“他会怎么说?”我醒过来后大声说:“可你们俩都死了。”

有天下午,我把这个梦告诉了苏。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锁放我进去时,我注意到她那个笔记本就摊开来拿在一只手里,她听我说我的梦时把本子合上塞到了枕头底下。让我吃惊的是我的梦竟让她格格笑了起来。

“男孩子总是在干那个?”她说。

“干什么?”

“你知道的,抽动呀。”

我没答她的话,却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玩过的那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就是朱莉和我是医生,我们俩检查你,你是从另一个行星来的。”我妹妹点了点头,抱起了胳膊。我顿了顿,我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好。

“那又怎么样呢?”我来找苏是为了谈我做的梦和母亲的,可我们已经在谈不相干的事了。

“你不希望,”我讲得很慢,“我们现在还玩那个游戏吗?”苏摇了摇头转开了目光。

“我都快把它给忘光了。”

“朱莉和我当时把你所有的衣服都脱光。”我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简直不像是真的。苏又摇了摇头,很不令人相信地说:“是吗?我真是记不清了,当时我还小呢。”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她又热心地说:“我们以前总是玩些愚蠢的游戏。”

我在苏的床上坐下来。她卧室的地板上满是书,有些还是打开的,反扣在地板上。有很多是从图书馆借的,我正待捡起一本来看看时突然觉得烦透了所有的书本。我说:“你整天坐在这儿看书也不觉得烦吗?”

“我喜欢看书,”苏说,“而且也没什么别的可做。”我说:“可做的事情多着呢,”只是听见苏又说了一遍没什么可做。不过她把她那薄薄的苍白的嘴唇抿到嘴里,就是女人在嘴唇上涂完口红之后的动作,说:“我不喜欢干别的。”完了后我们俩就沉默地坐了挺长时间。苏吹起了口哨,我感觉她是在等着我离开。我们听见楼下后门打开以及朱莉和她男朋友的声音。我希望苏也像我一样不喜欢德里克,这样我们就有无数可以交谈的话题了。她抬起淡淡的眉毛说:“是他们俩。”我说:“那又怎么了?”觉得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