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21/28页)
我如此犹豫不决,到底如何是好呢?在等待着上苍更好地启迪我如何履行我的义务的同时,我将按照您以朋友的身份向我提出的忠告行事;我将保持沉默,我将不向我丈夫讲述我的错误,我将尽力地以一种将来总有一天能获得他谅解的行动把我的错误消除掉。
我的朋友,为了开始一个必不可少的改变,您得记住,今后我们俩之间应该终止一切来往。如果德·沃尔玛先生接受了我的忏悔,他将会决定我们俩之间的友情可以发展到什么程度,而我们则可以交给他我们清白交往的证据让他看。但是,我不敢就此事征询他的意见,我从痛苦的经验中得知,表面上看来合情合理的习惯常常把我们给引上歧途。现在该是清醒的时候了。尽管我心里没鬼,但我却不想扪心自问,作为一个女人也不想就像我在做姑娘时那样,妄自尊大,害了自己。这是您将收到的我的最后一封信了。我也恳求您今后别再给我来信。然而,由于我仍将继续真心地关切您,而且这种感情如阳光一般纯洁地照亮着我,我将很高兴地时不时地听到您的消息,看到您获得您应该得到的幸福。在有什么大的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我们时,您可以不时地给德·奥尔伯夫人写信。我希望您心灵的真诚始终在您的信中表露出来。再说,我表姐既有道德又很聪明,她只会把适合我看的信转给我看的,而如果您借机乱写一通的话,她会中断这种通信关系的。
再见了,我亲爱的好友。如果我认为财富会使您幸福的话,我就会对您说:“奔向财富吧。”但是,您有理由藐视它,因为您具有许多的才能,用不着财富。我倒是宁愿对您说:“奔向幸福吧。”这是智者的财富。我们一向认为,没有道德,就根本没有财富。但是,您得注意,“道德”这个过于抽象的词,华而不实,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词,是用来迷惑他人的,而不能使自己感到满足。当我想到那些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竟然大言不惭地讲起道德时,我真觉得浑身发颤。当我们有了那种罪恶的关系时,您能清楚地知道这么一个极其可敬又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词语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正是这种我们彼此燃烧着的疯狂的爱,给我们的情欲,披上了那神圣的激情的外衣,让我们感到纵欲偷情更加美不胜言,以致我们久久不能自拔。我敢说,我们天生是遵循和珍视道德标准的,但是,在我们寻求道德时,却搞错了方向,追寻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现在该是终止这种幻想的时候了,是我们从迷惘得太久的路上返回的时候了。我的朋友,迷途知返对您来说将不是困难的。您心中自有自己的向导;您曾经忽视了它,但您却从未拒绝过它。您的心灵是健康的,它喜爱一切善良的东西;如果说它有时忽视了善,那是因为它没有全力地坚持善而已。您应好好地深入了解自己的内心,找找看,看在其中您是否能找到什么被遗忘的准则,以便用来更好地调整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行动相互紧密关联,去寻求一个共同的目标。但是,请您相信我的话,如果您不把道德支柱建立在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础之上,光是以道德作为您的行为支柱的话,那还是不够的。您应该回想一下那些印度人说的话,他们说世界是由一头大象驮起的,而大象又是由一只乌龟驮着的,当有人问他们,乌龟又是由什么驮着的时,他们就被问住了。
我请求您注意一下您女友的这番话,抛开使我们长久地徘徊的那条歧路,选择一条更加安全的道路,奔向幸福。为了您和我,我将不断地祈求上苍赐予我们那种纯洁的幸福,只有在我们俩都获得了这种幸福之后,我才会感到高兴。啊!尽管我们因年轻而犯了种种错误,但如果我们在心里记住这些错误的话,我们至少应该知错必改,改后不犯,而且我们还要能够对那位古人[15]说:“唉!假如我们没有踏上险路,我们反而会更危险的!”
我这个说教者的训导到此为止了。我今后也许还有许多事要规劝我自己的。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永别了,不可更改的义务在命令我这么做。但是,请您相信,朱丽的心是绝不会忘记她所爱的……上帝啊!我该做点什么呀?……从这张信笺的样子您将能很清楚地明白我的心思的。唉!在向自己的朋友作诀别之时,难道就不允许相互温存一番吗?
书信二十一 致爱德华绅士
是呀,真的,绅士,我的心灵正受到生命的重压。长时间以来,生命就成了我的一大拖累:我已失去所有一切使我珍惜生命的东西了,剩下的只有烦恼厌倦。但是,有人说,未经给予我生命的人授权,我无权处置自己的生命。我也知道,从许多方面来看,我的生命也属于您。您的关怀让我两次获救,而您的恩惠使我至今仍活在人间。只有在确信我的死并非犯罪,并且我活着也毫无为您效劳的希望时,我才会去处置我的生命。
您常说我对您是不可或缺的。为什么您要用这种假话来骗我呢?自从我们来到伦敦之后,您根本就没想过照顾您自己,而是一心在关怀着我。您何苦对我这么关心照顾呀!绅士,您是知道的,我痛恨我的罪过胜过痛恨我的生命。我崇拜永恒的主。我的一切全是您赐予的,我爱您,我只是为了您而活在人间:友谊和义务能够把一个不幸的人拴留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借口和诡辩都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启迪我的理智吧,对我的心灵予以指导吧,我准备听从您的吩咐,不过,您得记住,绝对不许用好言相劝来让我不要绝望。
您想听我讲讲自己的道理。那好,那我就讲讲好了。您希望我认真考虑您的话,因为它们非常重要,这一点,我是同意的。我们要心平气静地探求真理,在讨论总体性的问题时,我们应该像是在讨论他人的问题似的,而不要像是在讨论自身的问题。罗贝克在自杀之前,曾对自杀作过辩解。我不想学他的样,为此写一本书,而且我对他的书也并不怎么满意,不过,我希望学学他在探讨这个问题时的那种冷静态度。
对这个重大问题我思索过很久。这一点您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您了解我的命运,而且我还活着。我越思考,就越觉得这个问题应归纳为这样一个基本的命题:求福避祸而不触犯他人,这是自然的权利。当我们的生命对我们来说成了一种祸害,而且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时,那就要允许摆脱它。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明白而确定的准则的话,我想就是这一准则。如果把这一准则给推翻掉,那就没有什么人的行为不是在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