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17/37页)

在这种小聚会中,洋溢着一种令我心动的古朴气氛;我发现每个人都笑逐颜开,而且真诚坦率的样子胜过男人之间的聚会。女佣们与女主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感是建立在信任与友情的基础上的,因此她们对女主人就愈发地尊重与听命;服务与被服务之间透着的似乎就是相互间的友谊。甚至连每种点心也无不在增添聚会的乐趣。乳制品和甜食是女人天生之所爱,是最能表现女人之美的温柔和纯洁的象征。男人们则相反,一般都喜欢口味重的食物和含酒精的饮料,这些东西更适合他们因大自然要求他们过的那种积极的、勤劳的生活。如果这些不同的口味在男女间发生变化和混淆,那几乎就是男女混杂、不分彼此的确切无误的表征。确实,我发现,在法国,女人们老是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她们完全丧失了对乳制品的兴趣了,而男人们又非常喜欢饮酒;而在英国,男女混杂的情况要少一些,女人们的口味保持得较好一些。一般来说,我认为从人对食物的偏好上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来。意大利人素食吃得多,所以显得柔弱,缺少阳刚之气。你们英国人非常喜欢吃肉,所以性格刚强,有点蛮族人的味道。瑞士人天生冷静,平和而朴实,但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得了的,他们既爱吃素也爱吃荤,既喝牛奶又喝酒。而法国人则灵活多变,什么都爱吃,所以什么性格都兼而有之。朱丽就可以为我充作一例,因为,虽然她每餐都爱吃美食,但她既不爱吃肉,也不爱吃口味太重的食物,而且滴酒不沾,平时吃的都是一些新鲜蔬菜、鸡蛋、奶油、水果等,而除了她非常喜欢吃鱼而外,她简直可说是一位真正的毕达哥拉斯派的信徒[20]。

如果不管束住男人的话,也就甭想管束住女人;这条规矩的重要性并不比前一条小,而且更难以执行,因为进攻一般来说总是比防御要费劲:这是大自然的意愿。在共和国里,人们用风俗习惯、行为准则和道德标准来约束公民,但对待仆人和雇工,除了限制和约束而外,又怎么去管教他们呢?主人的全部技巧就在于通过让他们愉快地劳动和物质利益来掩盖这种管束,以致他们就光想着愉快地去干主人要他们做的事了。星期天是休息日,主人无法剥夺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权利,这样的话,光是这一天的无所事事往往就使其余六天的示范与教育化为乌有了。如果让他们沾染上泡小酒馆的习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经常光顾放荡女人,那他们很快就会堕落的,既害了主人又坑了自己,浑身尽是毛病,无法继续为主人服务,也没资格享受什么自由了。

主人于是便向他们提供那些诱使他们外出的东西,以此来纠正他们的这一毛病。他们到外面去都干些什么呢?在小酒馆喝酒,打牌。那就让他们在家里喝酒玩牌好了。唯一的区别是,喝酒不用他们掏钱,而且也不许他们喝醉,打牌有赢家,但却没有输家。这就是主人采取的高招儿。

主人家的屋后是一条林荫甬道,其间设有游乐园。夏日里,星期天晚祷之后,仆人和家禽饲养场的农工就聚在这个游乐园里,分成好几堆玩,但赌的不是钱,这是主人所不容许的,也不是酒,因为主人给他们提供酒,而是主人慷慨拿出的奖品,都是一些小家具啦,一块实用的旧衣料啦什么的。决胜的次数根据奖品的价值而定,如果是一件比较值钱的奖品,譬如银耳环啦,领饰啦,丝袜啦,高级礼帽啦,或类似的什么东西,通常都要经过数场争夺,以决定鹿死谁手。玩的方式并非只是一种,而是多种多样,觉得对一种玩法十分在行的人囊括了全部奖品,而且,通过多种多样的玩法,大家都可以玩得很棒,各有千秋。有时候是比赛,看谁先跑到甬道顶头的终点线,有时候是看谁投石子投得最远,有时候是看谁负重的时间最长,有时候是进行打靶比赛。在玩这些游戏时,大部分情况下,主人还要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以延长玩的时间,并让玩的人更开心。主人夫妇经常亲临现场,有时候还把两个孩子带上,甚至外面的人也因好奇被吸引了过来,有好些人还想参加一起玩,但是必须得到主人和玩的人的点头才行,但玩的人轻易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外人一参加,对他们就很不利了。久而久之,这种玩法就变成了一种表演,“演员”在观众的注视之下,劲头更大,争相获得观众的掌声,对奖品什么的反倒不怎么在意了。他们变得比以前更顽强更灵巧,彼此之间也更加的尊重;他们逐渐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取决于自身,而非他们手中所拥有的财富,所以,尽管身为奴仆,但他们视荣誉高于金钱。

如果详细地跟您讲述这个办法所带来的好处,那就得说上好多好多了。这个办法表面上看来极其天真幼稚,而且思想平庸者还会鄙夷不屑,然而这却是个投入小收效大的真正的天才之举。德·沃尔玛先生跟我说,这些小小的娱乐活动是他妻子首先想到的,每年也就是花个五十埃居的事。“但是,”他说道,“由于仆人们把主人的欢乐视之为自己的欢乐,把我们家视之为他们自己的家,因此加倍的忠心与勤恳,所以在我的家务与事业上,我的收益比投入的这笔小钱不知翻了多少倍了。仆人玩得开心,干起活儿来就精力充沛,身体也更加得好,不会罹患在他们这样的年龄上通常会见到的因生活无节制所患有的疾病,而且,也防止了他们因生活上的越轨而必然会产生的欺诈行为,从而使得他们永远都是个诚实的人。再说了,我们花了这么点点钱,自己也从这些娱乐之中得到了乐趣。如果仆人中有谁,不论是男仆还是女佣,不喜欢这么个玩法,想找各种借口自己跑到他觉得好玩的地方去玩的话,我们也绝不会不予批准,但我们会把这喜欢放纵的倾向视为不好的苗头,我们会把有这种苗头的人毫不犹豫地立即辞退。因此,这种娱乐方法既可以为我们留下好的仆人,也可以帮助我们挑选仆人。”绅士,我实话实说,我还从未在这个地方看见有哪位主人像他们这样,既把自己的仆人培养成为他们生活服务的好仆人,又把他们培养成为他们耕地种田的好农民,既把他们培养成保卫祖国的好士兵,又把他们培养成有机会时得以跻身各个阶层的好人。

冬天来临,娱乐的方式以及劳动的内容都改变了。每逢星期日,家里所有的人,甚至乡亲邻里,无论男女,劳动之余,都聚集在一个低矮的大厅里。那儿生着炉火,备有葡萄酒、水果、点心,还有一个小提琴手拉琴伴奏,大家翩翩起舞。德·沃尔玛夫人次次不落,场场必到,起码是要在那儿待上一会儿,因为她的在场能够让大家玩得不会过分。她自己也不少跳舞,虽然只是同自己家的人跳。我刚听说这种办法时,开始还觉得不太合乎新教的严格作风。我把自己的想法跟朱丽说了,她基本是这么回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