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21/37页)

有些人根据自家情况或邻居家情况也许会觉得这些办法毫无用处,或者实行起来很困难。可是您,绅士,您对一家之长的职责与乐趣是颇有见解的,您也很了解天性与道德对人心有多大的自然影响,所以您看得出这些做法的重要性以及他们成功的关键之所在。《玫瑰的故事》[23]中说:“家富不在钱多。”看一个人是否富有,并不是看他钱柜里有多少钱,而是看他如何使用自己的钱,因为只有把钱花出去,才能获得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而花钱是没有止境的,但财富却总是有限的,因此,一个人对财富的享用并不在于他大手大脚,而在于他巧于安排。一个疯子可能会把钱财扔到海里去,并说自己享用了钱财,而一个聪明人则会用少量的钱办了大事,这两种对钱财的享用能同日而语吗?有规有矩地使用钱财,就能使钱财得到多种多样的、长期永久的使用,从而把对钱财的使用当做一种幸福。既然真正的财富源于事物与我们的关系,既然并非拥有财富而是使用财富在使我们获得我们想要拥有的东西,那么对于一家之长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他对仆人的管理和家庭的治理更加重要的呢?因为这个家庭的良好关系是由他直接负责的,每个成员的财产都将构成他的财产的呀!

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吗?富裕对幸福有多大作用?而每个治理得井然有序的家庭,都是家长的心灵的反映。金碧辉煌,家具豪华,只不过是表明炫耀这些人的爱慕虚荣而已,无论在什么地方,你只要看到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生活安宁而无奴役,富足而不奢华,你就可以有把握地说:“治理这个地方的人是个幸福之人。”

在我看来,我认为,真正的精神上的满足的最可靠的标志,就是隐居的家庭生活,那些总是跑到别人家中去寻找幸福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家中根本就没有幸福。一个喜欢自己的家庭生活的家长,因一心操持家事而获得的报偿是,能够享受到最甜美的自然感情。他是所有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自己能够幸福的主人,因为他像上帝一样的快乐,除了自己享受到的以外,他别无他求。他像伟大的上帝一样,他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扩大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而是通过最完美的关系和最完善的管理,使他的财富真正地为他所用:如果说他并未因新的财富而更加富有的话,那他却是因更好地运用了他现有的财富而十分富有。他只享受其土地所带来的收益;由于他在管理着地里长出的庄稼,经常跑到田间地头去巡查,因此,他又从自己的土地上获得了一份乐趣。他的仆人原是一些他所不熟悉的人,但他却把他们看做是自家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从而把仆人变成了自己人。他虽说只有权利安排他们干活儿,但他把这种权利沿用到对别人意愿的管束上去。他虽说是花钱雇工成了主人,但他通过恩威并施而成了真正的主人。即使命运夺走了他的财富,但命运却无法夺走他所赢得的人心。命运也绝对夺不走他的孩子们:全部差异在于,今天他抚养了他们,明天他们会赡养他。他就是如此这般地学会了真正享受自己的财富,享受家庭的欢乐,享受他的人生。正因为如此,一家人家的琐碎事情在一个深知家庭价值的正直的人看来,是极其有滋有味的。他非但没有把自己的责任视做一种负担,反而把它看做是自己的幸福,他从他的感人而高贵的职责中汲取了做人的荣耀与乐趣。

如果说这些宝贵的好处被人轻视或者很少有人知晓的话,如果只有很少的人去寻求这些好处却又难以获得的话,那么原因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因为有一些简单而高尚的职责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喜欢,才愿意承担:家长的义务就是个例子,世人的态度和议论让人厌恶承担做父亲的义务,如果再加上生性悭吝、处处考虑到利害关系,那就更难以履行这种义务了。这样的人自认为是个好的家长,其实只是一个精明的管家;他的财富也许会增长,但其家庭关系则是相当的坏。必须高瞻远瞩才能明白并做好这项重要的管理工作,并使之获得成功。在治家方面,首先应该做的是,只能雇用那些不暗中破坏主人家庭的老实人。不过,服务与老实是不是就那么的紧密相关,以致找仆人就必须找老实人呢?不是的,绅士,老实人不是找到的,而是必须去培养教育的;只有善良的人才懂得如何培养别人成为老实人的艺术。一个伪善者再怎么想装出一副有德的样子来,也是白费心思的,他不可能靠假装去启迪任何人热爱道德;如果他知道如何使道德为别人所爱,那他自己就会热爱道德了。伪善者的空洞说教不断地被事实戳穿,所以他的说教除了在玩弄别人的轻信而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那些只要求我们听其言而不观其行的人,真是一派胡言!光说不做的人是什么作用也起不了的,因为言为心声,真心的话才能打动人,说服人,伪善者是从来不说真心话的。我有时候能听到有些人在仆人们和孩子们面前假模假式地说一些想间接教育他们的空洞的话语。我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有片刻能听得进去的,因为我老看见他们在偷偷地耻笑主人愚蠢,竟然把他们全都当成傻瓜,在他们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些他们早就明白他自己都做不到的那些准则。

所有这些虚假无用的做法在这家人家都是看不到的,为了把仆人培养成主人希望他们成为的那样的人,主人的巧妙办法是,自己是什么样,在仆人们面前就什么样。主人们的言行始终是坦率而公开的,因为他们并不害怕自己会言行不一。由于他们绝对不是对自己一套对别人又是一套,所以他们用不着说起话来谨小慎微,即使偶然说走了嘴,也不会因此就把他们努力制定的规矩给推翻掉。他们并不是随随便便地谈他们的事,但对于必须实行的准则,则是一讲就讲个透彻。在饭桌上,在散步时,在单独会见时,或者在众人面前,他们说的话始终是一致的;对每一件事,是怎么个看法,就怎么说;他们说的话虽然并非专门针对某一个人,但人人都总是能从中获得教益。由于仆人们从未发现他们的主人做事不正直、不正确、不公平,所以他们并不认为主人要求他们为人正直是对穷人的苛求,是加在不幸的人身上的枷锁,是他们处于仆人地位的一种灾难。主人特别注意不让工人们跑冤枉路,不让他们为了领工钱而浪费时间,从而让他们养成了珍惜时间的习惯。看到主人如此爱惜别人的时间精力,因此人人都感到应该把心思用在为主人更好地服务上,把偷闲躲懒视做一大罪过。由于他们对主人的正直充分信任,因而主人所定的规章条款就不由地具有了一种不能不遵守和不敢违反的无形威力。在每周的奖励会上,大家从不担心。女主人会总以为最年轻或身体最棒的人是最勤恳的人。老仆人也不担心主人会挑他的毛病,好不给他增加薪酬。大家都不会钻两位主人意见不一的空子,以夸大自己的功劳,从一个主人手中得到另一个主人不给的好处。等着结婚的人也不必担心主人留住他不放,耽误他的婚期,因为勤恳干活儿反而没得到好处。如果别人家的一个仆人过来跟这家的仆人们说,主仆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货真价实的敌对关系,要他们尽量使用各种办法进行正当的报复,声称主人都是榨取者、说谎者和骗子,应该以牙还牙,如同主人对待国王、对待百姓、对待单个的人那样,他们公开地损害仆人,仆人就应想法悄悄地损害主人。但是,说这种话的人是没有听众的。这家的主人根本就不想驳斥或制止这种言论;而对这番论调予以反驳的人应该是那些引发这番评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