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6页)

“你好。”威利说。

“见到你真高兴。”

威利说:“先要派你站在大门口,然后你再到舞场上来。你要注意那些进来的人,把可疑的查出来。另外还有一个人跟你在一起。再往后我会叫你来跳舞,一面盯着他们。”

“好!包管你满意。”汤姆说。

妈担心地说:“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不会,大婶,”威利说,“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绝不会。”汤姆说,“好,我就来。舞场上见吧,妈。”两个年轻人急忙向大门口走去了。

妈把洗好的盘子摆在一只木箱上。“出来吧。”她叫了一声。一听里边没有反应,她又说:“罗莎夏,你出来。”

姑娘走出帐篷来,继续擦盘子。

“汤姆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

“我知道。我并不在乎,我只是讨厌人家望着我。”

“这可没办法。人家总是要看的。可是人家看见了大肚子姑娘,实在是高兴—这总是使人发笑、使人快活的。你不打算去跳舞吗?”

“想去—可是拿不定主意。我只是希望康尼在这儿才好。”她的声音响亮起来,“妈,我真希望他在这儿。我简直受不了。”

妈仔细望着她。“我知道,”她说,“可是,罗莎夏—你可别叫你一家人丢脸呀。”

“我没这个意思,妈。”

“,你可别叫我们丢脸。我们现在没什么丢脸的事,已经够受的了。”

姑娘的嘴唇颤动起来。“我—我不去跳舞了。我不能去—妈—救救我吧!”她坐下去,用两臂抱住了头。

妈在擦盘子的抹布上擦擦手,在女儿面前蹲下来,把两只手按在罗莎夏的头发上。“你是个好姑娘,”她说,“你一向是个好姑娘。我会照顾你。你别难过。”她的声调里流露出关心的语气。“你猜我们俩怎么办?我们到跳舞场上去,坐在那儿看看。要是有人请你跳舞—那我就说你不舒服。我会说你身体很弱。你可以听听音乐,开开心。”

罗莎夏抬起头来。“你不让我跳舞吗?”

“嗯,我不让你跳。”

“别让谁碰我。”

“嗳,不会。”

姑娘叹了一口气。她颓丧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妈。我真是不知道,真是不知道。”

妈拍拍她的膝盖。“你瞧,”她说,“你瞧瞧我。我对你说吧。过一会儿,就不会太难过了。过一会儿就好了。一定的。好,走吧。我们去洗洗脸,把我们的好衣服穿上,就到舞场旁边去坐着。”于是她领着罗莎夏到清洁所去了。

爸和约翰伯伯跟一群男人蹲在管理处的门廊旁边。“今天我们差点儿找到了工作,”爸说,“只不过迟了几分钟。他们已经雇好了两个人。嗐,这可真是件新鲜事。那儿有个工头,他说:‘我们刚才雇到两个两毛五的工了。当然,两毛的工我们是可以多用的。我们可以雇一大批两毛的工。你到你们那场子上去说,我们要雇一大批两毛钱一小时的工人。’”

蹲在那里的男人们紧张地动了一动。一个宽肩阔背的人,面孔完全被他的黑帽子的阴影遮住了,他用手掌拍拍膝盖。“这我知道,真可恶!”他嚷道,“他们可以雇到人。他们可以雇到饿肚子的人。两毛钱一小时,虽然没法养家糊口,可是你好歹会干。他们弄得你东奔西跑。他们简直是用拍卖的手段招募工人。天哪,再过些时候,他们简直会叫我们倒贴钱去做工了。”

“我们本来也想干,”爸说,“我们没工作。我们很想干,可是那两个家伙在那儿,看他们那副神气,我们就吓得不敢答应了。”

戴黑帽子的说:“想起来真叫人生气!我给一个家伙做过工,他出不起钱收割庄稼。单是收割的工钱就比庄稼的卖价多,所以他急得没办法。”

“我想……”爸没说完就住口了。那围成一圈的人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我刚才心里想,一个人只要有一英亩地就行了。我女人可以种点儿菜,养两只猪,喂几只鸡。我们男人呢,就可以出去找事,然后再回家去。孩子们也许可以上学。像这儿这样的学校,我可真是一辈子没见过。”

“我们的孩子进了这儿的学校,也很倒霉。”戴黑帽子的说。

“为什么?这儿的学校不是很好吗?”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光着脚,人家的孩子都穿着袜子和讲究的裤子,乱嚷乱叫:‘俄克佬!’我儿子进了学校,天天跟人打架。这他倒很在行。这小家伙力气可不小。天天都得跟人打架,回家来总是衣服被撕破了,鼻子出血了。他妈就要揍他一顿。我叫她别打他,我说这可怜的小家伙,大家都揍他可不行。天哪!那些孩子有的让他揍了个痛快—那些穿讲究裤子的小杂种!唉!唉!”

爸着急地说:“唉,我们到底怎么办呢?我们的钱花光了。我有个儿子找到了一个短工,可是这养活不了我们。我要去干那两毛钱的活。我只好去了。”

戴黑帽子的抬起头来,在灯光下露出了他那留着短胡髭的下巴,还有他那长着络腮胡子、暴着青筋的脖子。“好吧!”他愤恨地说,“你去干好了。我是两毛半的工人。你只要两毛就干,那就把我的饭碗抢掉了。这么一来,我就得挨饿,我也只好把我的工作抢回来,只要一毛半就干。好吧!你赶快去上工吧。”

“唉,他妈的,我怎么办呢?”爸追问道,“我不能为了让你干两毛半的活,自己就饿死呀。”

戴黑帽子的又把头低下去,他的下巴又被帽子的阴影遮住了。“我不知道,”他说,“我真是不知道。一天干十二个钟头的活,肚子还得挨点儿饿,这已经够受了,可是我们还得时时刻刻担心。我的孩子吃不饱。我可不能老想个没完,他妈的!这真是逼得人发疯啊。”一圈子的人都神经紧张地把脚挪动了一下。

汤姆站在大门口,仔细看着进来参加舞会的人。聚光灯照射到他们脸上。威利·伊顿说:“你留神看着,我去叫朱尔·维德拉过来。他是彻罗基混血种,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你留神看着吧,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知道了。”汤姆说。他看着那些农家的人进来,有的是梳辫子的姑娘,有的是打扮好了来跳舞的青年。朱尔走来站在他旁边。

“我来给你帮忙。”他说。

汤姆看看那鹰钩鼻,那棕黄色的高高的颧骨和瘦小的尖下巴。“人家说你是印第安混血种。依我看,你简直是十足的印第安人的模样。”

“不,”朱尔说,“只有一半。我倒巴不得自己是个纯种,那我就可以在保留地里分到一块地了。那些纯种的印第安人种着很好的地—有些人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