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叶篇(第7/13页)

孤枕堆秀发,

独寝到天亮。

孤枕难眠的女人把对男人的思恋寄托在黑发里翩翩起舞。

舞蹈结束的那一瞬间,人群里响起了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掌声。

“天啊!还是日本的传统艺术好啊!”

“相比之下,我们的工作真是索然无味啊!”

客人们各自谈论着,把椅子的方向调了回来。

那个时候,椎名站了起来。好像是去厕所吧,见他朝着出口走去。里子瞬间犹豫了一下子,紧接着悄悄跟了过去。

里子从后面看着椎名那宽宽的后背穿过了宴会厅,从休息室前面向走廊走去。里子从后面把他叫住。

“椎名先生!”

见椎名站住转过头来,里子慌忙低头行礼。

“刚才收到了您那么好的礼物,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本打算把那条朱红色的送给你,也不知道是否适合你。”

“颜色真是太美了!我马上就用。”

“能让你喜欢就太好了!”

椎名点点头正要走开。

“还有……”

“什么事?”

被椎名那么一问,里子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话要说。她只是想两个人多聊一会儿而已。

“没什么事儿,您请吧!”

里子摇摇头,一下子把身体转了过来。

里子想再次回到椎名的酒桌上去,可老板娘总在同一个宴席上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还有,坐在椎名身旁的时候精神紧张,反而很累。

里子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向二楼的“柊树间”走去。

“柊树间”今晚的客人是京都老字号点心铺“梅善堂”的掌柜和他的三个朋友。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了,从圆圆的脸到光秃秃的头都又红又亮。

“欢迎光临!非常感谢!”

里子笑意盈盈地向客人打招呼,梅善堂的老板马上把酒杯伸了过来。

“得让里子姑娘给我倒杯酒啊!”

梅善堂的掌柜名叫仓本井左卫门,这个名字听起来古色古香的,可他本人才刚刚五十岁。在仓本家,一到成人世世代代都要承袭井左卫门这个名字,亲朋好友们都叫他“井左卫门先生”。

“今天好像很忙啊!是不是从东京来了很多阔人啊?”

井左卫门是个土生土长的老京都人,东京的客人鱼贯而入涌进茑乃家这样的有渊源有来历的料亭里来,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他感到不快。他所说的“阔人”其实是一种带有讽刺意味的称谓,意思是说那些人都是东京的暴发户。

“那些人称为社用族,都是借公事的名义挥霍公款的人,全是不花自己钱的人吧?”

“也不都是那样……”

里子含糊其辞地回答,井左卫门很夸张地皱着眉头说道:

“刚才好像听到笛子的声音了,那应该是《黑发》吧?东京的客人即使看了也不懂什么意思啊!”

因为他说的是椎名那个宴会厅的事情,所以里子默不作声。井左卫门把杯子递给里子说道:

“里子姑娘可不能迷上东京的男人呦!我们刚才还在谈论川新家的闺女和一个从东京来的男人私奔的事情呢!”

“天哪!您说友子姑娘她……”

“川新”也是木屋町的一家老字号料亭,友子是料亭掌柜的独生女。论年龄,友子比里子小两岁,因为小时候一起学艺,所以里子和她很熟。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阵子那姑娘一下子变成了个大美人。父母好不容易给他物色了个好男人,正打算让她结婚呢!”

“您说的是真的吗?”

“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东京的男人都是些绣花枕头,最后一定会被骗的。”

见井左卫门和他的三个朋友都在那里频频点头,里子忽然有点儿生气了。

“可是,那一定是友子喜欢上那个男人了!若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觉得那挺好的!”

“不会是里子姑娘也喜欢上东京的男人了吧?”

“没有,我怎么会?”

“说的也是!里子姑娘有个好丈夫啊!”

听对方提起菊雄,里子连忙转变了话题。

“请问伸代女士近来可好吗?”

“对了对了,正想说她呢!”

伸代是富永町一家小酒馆的老板娘,井左卫门最近迷上了她。井左卫门听里子提起伸代,马上笑逐颜开,摸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说道:

“她说下次两人去约会。”

“那真是恭喜了!”

“恭喜”这个词好像是过去在皇宫里使用的词语,因为梅善堂从很早就是“宫内厅的用品承办商”,负责向宫里进贡京都点心,半开玩笑地用“恭喜”这个词,他听了很受用。

“可是,这个事情要保密呦!”

“末将明白!”里子点头说道。

其他的客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和梅善堂掌柜打过招呼之后,里子又转了两个宴会厅,边和客人应酬说话边想着椎名的事情。

里子很想早点儿回到“枫树间”,可担心回去太早被别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明明很想去,却不得不更加克制自己。犹疑不决之间时间就到了八点,里子走进休息室照了照镜子。

里子从休息室出来径直去了“枫树间”,一进门就听到了姑娘们那夸张的娇滴滴的燕语莺声和客人们的开怀大笑。

“真的那么喜欢?”

“真的很喜欢!”

“当演员真好啊!我要是能当演员就好了!”

“不好意思,喜剧的话大野先生没问题,歌舞伎恐怕就不行了吧?”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看样子他们在谈论自己喜欢的歌舞伎演员,在艺伎里面千代菊属于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她说对方若是她喜欢的玉三郎,即使被他奸污了也心甘情愿。听了她这话,全桌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下个月歌舞伎座上演《源氏店》不是吗?我要去看!”

“专程跑到东京去看戏吗?”

“我和姐妹们送了他一幅蜡染的门帘,不去不行啊!”

“什么门帘?”

听大野问,千代菊很自豪地挺起胸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