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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看向半街区外的福勒家。她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动机竟然与当年选择接受教师培训时如此相似。如果任由梅勒妮·福勒活在这个世上,那就像明知一条致命毒蛇在全无察觉的学生中横行,却逃离了学校一样。

娜塔莉用颤抖的双手重新系上腰带,捆好沉重的C-4塑胶炸弹。脑电波监控器需要更换电池,但她忽然记起,她把放后备电池的包留在小型巴士上了,不由得惊慌失措了一分钟。最后,她笨手笨脚地打开了廉价无线电通话器的电池盒,将电池转移到脑电波监控器里。

固定传感器线路的两条胶带松脱了,她没有重新粘上,任其晃来晃去。她将引爆器连接到C-4塑胶炸弹的雷管上。主雷管是电雷管,但还有一个机械定时器可以引爆。她和索尔甚至还安装了一条可燃烧三十秒的引线。她拍了拍口袋,恐慌再度袭来,因为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不在那里——它同包里的其他东西一起落在岛上了。娜塔莉在储物箱里翻找一番,发现在几张州地图之间夹着一盒火柴,那是他们在塔尔萨的一家餐馆里拿走的,一根火柴都没用过。她把火柴盒塞进口袋。

娜塔莉瞟了眼身旁座位上的东西,挂上挡,但脚仍踩在刹车上。她七岁的时候,曾去一处新开的市政游泳池游泳,一个朋友反复唆使她去一块高高的跳水板试试。那块弹跳板是六块之中最高的,比下一层板子高十英尺,位于一座专门给擅长跳水的成年人用的高塔之上。娜塔莉当时几乎不会游泳,但她听了朋友的话,立刻从浅水区里爬上来,满怀信心地经过一名救生员,朝高塔走去。救生员正同一名少女聊得热火朝天,没有察觉一个七岁幼童爬上仿佛没有尽头的梯子,走到窄窄跳板的顶端,跳入看上去遥远得仿佛小碗的游泳池。

经过这件事,娜塔莉认识到,凡事只要想太多,就不敢去做了。只有放空大脑,不多想,才能付诸行动,一气呵成。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得先干起来再去考虑。她挂上挡,沿着安静的街道开走。这一刻,同她当年跳下跳板时相同的念头窜进脑中:现在不能回头了——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老巫婆回家之后,就在家门口新建了一道六英尺高的砖墙,墙上还竖着四英尺高的黑色铁栏杆。不过,原来那扇装饰用的大门还是保留了下来,门两侧有三英尺高的铁格栅。门上了锁,但没有深深嵌入水泥中。娜塔莉将旅行车的时速提升到三十三英里,然后突然右转,开上人行道,撞进了黑色铁门之中。娜塔莉的牙齿在剧烈的颠簸中碰得咔哒作响。

铁门顶部倒下来,将挡风玻璃砸成一面布满裂纹的白网,右挡泥板撞裂了装饰用的喷泉。车滑过院子,穿过灌木丛和矮树,轰隆一声扎进房子正面。

娜塔莉忘了系安全带,身子向前一飞,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被反弹回座位。她看见满天金星,感觉恶心想吐。最近三个小时里,她第二次把舌头咬出了血。那些精心摆放在座位上的武器也散落在地板上。

开局不错,娜塔莉有气无力地对自己说。她俯下身子去拿柯尔特手枪和飞镖枪。那盒飞镖同手枪的备用弹匣一起掉到了座椅下面。算了,反正两把枪都装填好了弹药。

她踹开车门,迈入黎明前的黑暗中。他只听到水从破裂喷泉中涌出的汩汩声和从汽车冷却器上滴落的滴答声,但她肯定进门时弄出的这番动静惊醒了半个街区的人。留给她去做必须做的那件事的时间只有几分钟。

她本来打算用三千磅的汽车撞开房门,但车子偏了两英尺。她将点32口径手枪插到腰间的枪套里,飞镖枪拿在右手中,试着推了推房门。或许梅勒妮没有锁门,那就好办了。

但门是上了锁的。娜塔莉记得门内有一串锁和锁链。

娜塔莉将飞镖枪放在旅行车的车顶,从后座取出斧子,去砍门装着铰链的那一侧。她一连猛砍了六下,汗水混合着刚才撞在挡风玻璃上而流出的血混合在一块儿,落入娜塔莉的眼里。八下之后,铰链附近的木头裂开了。十下之后,沉重的房门被劈开,向内塌陷,但左侧依然连着门闩和锁链。

娜塔莉气喘吁吁,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将斧子扔入草丛之中。房内仍然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任何动静。二楼犹自向院子里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娜塔莉抽出柯尔特手枪,扳起击铁。她想起这把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因为她在塞斯纳飞机里已经误射了一发。她转身拿上飞镖枪,双手中各持一把枪。她愣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造型很滑稽。她父亲或许会说她这会儿看上去像是他最喜欢的牛仔——胡特·吉布森。娜塔莉从没看过胡特·吉布森的电影,但他至今也是娜塔莉最喜欢的牛仔。

她踹开塌陷的大门,步入黑黢黢的走廊,完全不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如此疯狂,却还没有蹦出胸膛。

鲶鱼跨坐在离门六英尺的一把椅子里,一对死鱼眼紧盯着娜塔莉,一条线缠在他大张开的嘴巴的下颚牙齿上,线上吊着一块牌子。借助院子里传来的微光,她可以看见牌子上用记号笔写着两个潦草的字:走开。

或许她已经离开了,或许她已经离开了,娜塔莉在内心安慰自己,绕过鲶鱼,朝楼梯走去。

马文从她右侧的餐厅门中冲出,紧接着,身形魁梧的卡利也堵在了她左侧的客厅门口。

娜塔莉向马文的胸膛发射了一枚镇静剂飞镖,然后扔掉无用的飞镖枪。见马文挥动致命的屠刀砍下来,娜塔莉立刻举起左手,抓住他的右腕。这个动作减缓了刀下降的速度,但刀尖仍然没入了她左肩半英寸。她死命地阻挡着马文的胳膊,迈开笨拙的舞步,将男孩转了个圈。这时卡利撒开粗壮的光膀子,将她和马文一齐抱住。娜塔莉感觉卡利的双手在她背后交叉握紧。她知道,这个巨汉只需两秒就能将她的脊柱勒断。于是他将柯尔特手枪插进马文的左臂之下,将枪口顶在卡利柔软的腹部,开了两枪,发出两声闷响。

卡利平静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就像一个失望孩子。他的手松开了,向后踉跄两步,紧抓住客厅门的门框,就像地板突然变垂直了一样。他的胳膊上肌肉紧绷,几乎将门框捏碎。他抵抗住将他拉回门厅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向娜塔莉的方向重重地踏出一步。他伸出右臂,似乎要在她身上寻找支撑。

娜塔莉将手臂搭在马文突然松垮下来的肩上,又开了两枪。第一发子弹射穿卡利的手掌,进入他的腹部;第二发子弹则像变戏法一般,齐齐打掉了他左耳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