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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挡住贾斯汀的冲击,双手伸直,抓住椅子,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上面,手使劲推,脚也使劲踹。破裂的椅腿夹住了他的脖子和躯干,将他推回去,撞到了磨光的栏杆上。木质栏杆发出咔嚓一声,但并没有断裂。

贾斯汀以貂一样的柔软和猫一样的敏捷跳上五英寸宽的栏杆,用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平衡,作势就要朝他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娜塔莉一个箭步冲到斜上方,抓着椅子,抡圆了胳膊,奋力挥出,将贾斯汀从栏杆上打下去,就像他是一个血肉做的棒球一样。

贾斯汀、卡利和梅勒妮紧闭的门后无数的声音一齐发出一声尖叫,但那个孩子傀儡并没有就此罢休。

贾斯汀弓着身子,头发飞舞,抓住六英尺外的大吊灯末端,那里刚好与平台平齐。转眼间,他开始沿着吊灯往上爬,在楼梯平台上方十五英尺处稳住了身形。他的钢爪紧握着铁链,双腿挤压着水晶灯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一曲混乱的音乐。

娜塔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椅子悄然放下。卡利还在继续往上爬,手已经放到了最顶部的台阶上。贾斯汀前后摇晃着吊灯,圆脸上咧开一个可怕的讥笑。他伸直左臂,每晃来一次,手指就离栏杆近一分。

在房子刚落成不久——那至少是一个世纪前——吊灯上就算挂着十个贾斯汀也不在话下。铁链和铁锚栓现在也仍然结实,但在经历了一百多年南卡罗来纳潮湿天气的侵蚀,昆虫的蛀咬,以及无心的忽视之后,固定铁链的那块九英寸厚的木梁终于经不起折腾了。

娜塔莉看着贾斯汀和吊灯一同从视野中消失,五英尺宽的天花板灰泥、电线、锚栓和朽木一同坠下去,落地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水晶水片像手榴弹弹片一样扎进墙中。

娜塔莉想下楼取回手枪和C-4塑胶炸弹,但她立刻想起,它们应该已经被掉落的这堆垃圾掩埋在了下面的走廊里。

警察都去哪儿了?这到底是什么社区啊?娜塔莉想起,昨晚附近的大部分房子都没有亮灯,邻居们要么都住得很远,要么就都是老人。她闯入时虽然闹出了她自认为很大的动静,但很可能没有人注意到这辆车,或者明白这些动静是怎么造成的。她一共开了四枪,其中两枪应该都能让人听见,但本街区厚密的热带植被会阻挡乃至扭曲声音。也许大家只是不愿惹麻烦罢了。她看了沾着血的手表。从她闯入前门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三分钟。

天啊!娜塔莉在心中惊呼。

卡利将她拽倒在楼梯平台上,抬起一双苍白无神的眼睛,正对着娜塔莉的眼睛。

娜塔莉无声地抽泣着,抡起椅子,朝卡利头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一条椅腿折断了飞出去,在墙上反弹回来。卡利的下巴撞到了木地板上,巨大的身体下滑了五个阶梯。

娜塔莉看见他抬起覆满血污的脸,手脚抽搐着,又开始向上爬来。

她转过身,用椅子猛击沉重的房门。“该死!梅勒妮·福勒!”她用最大的嗓门高喊。敲击四下之后,曲木椅在她手中裂解了。

房门向内开启。门并没有上锁。

房间的百叶窗是关闭的,窗帘也都拉上了,黎明前的灰白天光压根儿透不进来。示波器和其他生命维护仪器散发着微弱的电子光芒。欧德史密斯护士、哈特曼医生、南希·沃登——贾斯汀的母亲——站在娜塔莉和床之间。三人都穿着白色罩衣,脸上带着整齐划一的表情。同样的表情,娜塔莉只在关于集中营幸存者的电影纪录片里见过——他们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铁丝网外驶来的盟军部队。

在这最后一道防线之后,就是那张大床和躺在床上的老巫婆。床罩上垂着蕾丝纱帘,床罩内还设有透明塑料氧气帐。尽管有这两层东西阻隔视线,但娜塔莉还是轻松地辨认出床单下那个干皱的人形。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五官扭曲,茫然地瞪着眼,头皮上长满老人斑,只在头颅边缘还留有稀疏的蓝发,枯骨似的右臂搭在被子外,干瘦的手指痉挛似的抓扯着床单和被褥。老巫婆在床上虚弱地蠕动着,娜塔莉愈发觉得,她就像一个被从自然栖息地里拎出来的得了酸皮病的海洋生物。

娜塔莉飞快地左右打量,确保没人躲在门后或者从走廊里进来。她的右手边有一个镜面肮脏的梳妆台。一把梳子被小心放发黄的桌巾上。梳齿上缠绕着几缕蓝发。娜塔莉的左手边,一堆食物托盘同茶杯和脏碟子一起放在地板上,脏衣服垒成了一座座三英尺高的小山,高高的衣橱敞着门,衣服掉落在衣橱下,医疗器械凌乱地摆在秽物之中,四个长长的氧气罐靠在两轮的推车上。氧气罐上的密封阀是完好的,说明它们是新近运来的替换品,而老的氧气罐正在往老巫婆的塑料帐篷里注入氧气。房间里散发的恶臭是娜塔莉从未闻过的。她听到一声响动,向左转头,看见两只老鼠正在脏碟子和臭衣服里搜寻食物。老鼠对这里的人视而不见,就像这里无人居住一般。娜塔莉意识到,事实上这里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三具行尸走肉以整齐划一的步调张开嘴。“走开。”他们像气急败坏的孩童一样抱怨道,“我不想再玩了。”曲折起皱的透明塑料氧气罩下,老巫婆的脸被扭曲和拉伸。她来回摆动着脑袋,没有牙齿的嘴里满是唾液,一开一合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三个傀儡同时抬起右手,就像同一个人一样。他们手中的手术刀反射着显示器屏幕发出的绿光。只有三个傀儡吗?娜塔莉不禁起疑。她觉得应该有更多才对,但她又累又怕又疼,没法细想。等会儿再说吧。

此时此刻,她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她拿不准该说什么。或许可以向这些僵尸及其主人解释,她父亲曾经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不应该像烂电影中的路人甲一样被随意抹杀。任何人——所有人——都不能被随意抹杀。总之就是类似的台词。

可是,外科医生却开始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她走来,另两个傀儡紧随其后。娜塔莉快步冲向左侧,打开第一个氧气罐的密封阀,转动节气阀,将其朝哈特曼医生用力抛过去。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氧气罐比想象中重多了。它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撞翻了南希·沃登,滚到了床下,将纯氧喷进了屋子。

哈特曼持刀横向一挥,娜塔莉往后一跳,但慢了半拍。她将载着一个空氧气罐的推车推到神经外科医生和她自己之间,然后向下一瞥,发现她的衬衣下腹部上划出了一条小口子。虽然只伤及浅表皮肤,但血已经渗到了衬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