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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用手肘为支点,爬进了屋子。

娜塔莉感觉自己火冒三丈。她、索尔、罗布、科恩、杰克和鲶鱼——他们所有人付出了那么多,决不能在这里止步。索尔或许会认为这充满了讽刺意味,但娜塔莉讨厌讽刺。

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母亲可以将汽车从孩子身上抬起来,商人可以抱着钢保险箱跑出着火的大楼。同样,肾上腺素也让娜塔莉将七十五磅重的第二个氧气罐高举过头顶,径直朝哈特曼医生的脸上砸去。节气阀开关被完全撞掉,罐子同医生一起砸到地板上。

南希·沃登朝她爬过来。欧德史密斯护士举起手术刀,径直朝她冲过来。娜塔莉将一张浸着尿的床单扔向高挑的护士,俯身闪到右边。被床单罩住的护士撞到橱柜上。转眼间,手术刀就刺破了淡薄的床单,再次露出锋芒。

娜塔莉抓住一个灰色的枕套,边跑边往里面塞东西。但南希·沃登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娜塔莉重重地摔在破旧的地毯上,努力用光脚踹开那个女人。贾斯汀母亲手里的手术刀不见了,但她双手牢牢地箍住了娜塔莉的腿,显然打算将娜塔莉同她一起拽入高床下面。

三英尺之外,卡利已经爬进了屋子。伤口撕开了他的腹腔壁,内脏流了一路,从屋内一直延伸到到漆黑的楼梯平台上。

欧德史密斯护士将床单完全划开,像迟钝的街角哑剧演员一样转过身。

“住手!”娜塔莉用最大肺活量发出尖叫。南希·沃登将她又往床的方向拉了一英尺。她摸出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试图点燃枕套。枕套被烧焦了,但没有点着。火柴熄灭了。

卡利已经抓住了她的头发。

娜塔莉点燃了第二根火柴,凑到枕套边,力图让转瞬即逝的火焰尽量向枕套释放热量,就连手指被灼伤了也浑然不顾。

枕套燃了起来。

娜塔莉侧肩将枕套投到挂着床罩的高床上。床底的纯氧助长了火势,床罩、床上用品、木床框被瞬间点燃,蓝色的火焰如同间歇泉一般喷射到天花板上,不到三秒钟,整个房间都被火焰吞没。

空气变得无比灼热,娜塔莉不由得屏住呼吸,将身上已经着火的那个抓住她脚踝的女人一脚踢开,起身就跑。

卡利松开她的头发,但她站起来的时候,卡利也站了起来,挡在门口,就像一具被掏空了大半内脏的尸体突然愤怒地从解剖台上爬了下来一样。

他伸出长臂,抱住娜塔莉,将她摔了出去。娜塔莉继续屏着气,看见床上的老巫婆在纯蓝色的高热火焰中扑腾挣扎。她焦黑的身体已经只剩下破碎的躯壳,就像被烤焦的蝗虫。就在这时,床上的老巫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欧德史密斯护士、南希·沃登、卡利、哈德曼医生,以及娜塔莉都听到了这声尖叫。

娜塔莉拼死一搏,抱住卡利,顺势一转,跌到门外的楼梯平台上。就在这时,第二个氧气罐也爆炸了。卡利为娜塔莉挡住了爆炸的威力。眨眼间,房子里便弥漫着烤肉的味道。他们一起撞到了楼梯间拐角的墙上,卡利摊开了双臂,娜塔莉滑落到楼梯上,身上已经着火的卡利则掉在墙下的栏杆上,翻落到下面的尸堆之中。

娜塔莉在楼梯上埋下头,脸凑到栏杆支柱边。她感受到燃烧的天花板传导下的热量,看到水晶碎片反射的火焰光芒,但她太累了,根本动不了。

她已经拼尽了全力。

一双强健的臂膀将她抬了起来。她虚弱地挥拳反击,但拳头绵软无力,就像棉球一样。

“是我,娜特。我还要腾出一条胳膊扶马文呢。”

“杰克森!”高个子黑人用左臂搀扶着她,用右手抓住他的前黑帮首领的衬衫胸部。娜塔莉恍恍惚惚地记得自己来到一个一面墙被打碎的玻璃房间,经过一个花园,穿过车库的黑暗隧道。一辆小型巴士在小巷里等待,杰克森将她温柔地抱到尾部座椅上,将马文放在后部的地板上。

“上帝啊,”杰克森喃喃自语,“今天可真够折腾的。”他在娜塔莉身边蹲下,用一条湿毛巾擦掉她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和污渍,“上帝啊,女士,”最后他说,“你可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娜塔莉舔了舔裂开的嘴唇。“让我看看外面。”她低声说。杰克森架住她,帮她站起身。大火已经将福勒家完全吞没,并且蔓延到了霍奇斯家。透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娜塔莉看到了街道上挤满了消防车、轿车和攒动的人头。两条水柱徒劳地喷向福勒家的熊熊大火,其他消防水管则对准了邻居家的树和屋顶。

娜塔莉向左转头,看见索尔已经坐起来,眯缝着近视的双眼看着火焰。他转头面对娜塔莉,面露微笑,虚弱地摇了摇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然后就又躺下去睡着了。

杰克森将一捆卷好的毯子垫在她头下,又给她盖上一层毯子,然后跳下车,大力关上车门,爬进驾驶席,发动了引擎。“如果你们这些游客不介意的话,”他说,“我得在警察和消防队员找到这条小巷前把我们都弄走。”

小型巴士一路顺畅地行驶了三个街区。当然,对面车道上仍有轿车和救护车在朝浓烟的方向驶去。

杰克森驶上52号高速公路,向西北方向前进,经过俯瞰海军造船厂的公园和狭长的汽车旅馆区,然后在多彻斯特路再次切入26号州际高速公路,经过主机场,离开了这座城市。

娜塔莉发现,自己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听到内心深处的尖叫。“索尔怎么样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杰克森目视路面答道:“他很好。他中途醒来,告诉了我你打算做的事。”

娜塔莉改换话题:“马文怎么样?”

“他还在喘气。”杰克森说,“其他人我们等会儿谈。”

“鲶鱼死了。”她的声音已明显不受控制。

“是的。”杰克森说,“听着,宝贝,地图上说,再开几英里,过了拉德森之后,有一个休息区。我会在那儿把你弄干净,包扎两处刺伤,给烧伤和割伤的地方涂抹膏药,再给你来一针,让你好好睡一觉。”

娜塔莉点点头,强打精神说:“好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头上撞了一个大包,眉毛也烧掉了,娜特?”他从内后视镜里看着她。

娜塔莉摇摇头。

“能告诉我,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吗?”杰克森柔声问道。

“不行!”娜塔莉开始无声地啜泣。她感觉这样很舒服。

“好吧,宝贝。”他说,吹了一小段口哨,然后又说,“妈的,我只想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返回费城,结果比拿破仑从该死的莫斯科撤退还难。要是有人再挡着我们去以色列大使馆,他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他拿起珍珠手柄的点38口径左轮手枪,然后迅速塞进座位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