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42页)

塔拉拿起一个信封,递给教授。假如它没有用,彼得就撕了它,并扔到左边的地上。假如看来有用,他就留着它,扔到右边的地上。

窗子外,森林沉睡着。收音机里,神童莫扎特,晶莹剔透。旁边扶手椅上,新世界的年轻女郎。现在的房主人并不感觉自己处在白送过来的非现实中。

“来一杯咖啡?”

“等一会儿吧。先把这干完了。你把明信片扔了。”

“哪一张?”

“《纽约时报》的那张。”

“重要吗?”

“你连瞧都没瞧一眼,就把它扔了。”

“我对它不感兴趣。”

“我分拣过了!我留下了这张。”

“好的,我们来瞧一瞧。假如我还没有把它撕了。”

“你还没有撕了它。我都看见了。你只是把它给扔了。”

彼得弯下腰,在地上翻找,取回了那张明信片。

“你说得有理,我都没有好好瞧它一眼。但是,即便我瞧了,我还是不知道我会看出什么来。图像太小了。镰刀和锤子?这就是我看到的。一个读者的来信。10月4日头版的文章让我吃惊:艾尔米塔什国家博物馆[8]有意展出印象派艺术,它被认为已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丢失了。这篇文章很早了,去年十月份的。”

“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请一直把它读完……”

“好的,我读。在70年代中期,游历当时还叫列宁格勒的圣彼得堡时,我参观了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我问国际旅行社的导游,是不是有可能看一下法国印象派作品的收藏,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被弄到了德国,后来又被转移到了苏联的那一些。很有意思。你觉得这些很有意思吗?”

“你应该一直读完。”

“Much to the delight of my mother…[9]啊!没完没了的故事。俄罗斯妈妈,无疑是六十年代来到美国的,当她八岁时。令我母亲和团里其他六个美国人大为开心的是,导游带我们来到艾尔米塔什的一个僻静的大厅。我们乘坐一部似乎没有使用过的电梯,来到了最高的一层。好几个房间里展放着著名的作品。你想要我继续读下去吗?”

“是的,我希望你继续读下去,读吧。”

“他们允许我们转上一圈,看看那些油画。我心想,有多少外国游客享受了这一特殊待遇,参观了艾尔米塔什啊。导游也好,博物馆的行政人员也好,谁都没有对我们的要求表示惊讶。”

“这么说,他们赶上了好运,他们受到了特殊照顾,回来后,妈妈就能跟她的女邻居们大讲特讲她的奇遇了。全部完了吗?我看未必。结论是疑问的。针对记者的一种劝诫。你怎么会觉得这一套‘收藏’是一个‘国家秘密’呢?我是不是得找一找这位通讯员所影射的那篇文章?男的还是女的?你已经为我找了10月4日的《纽约时报》吗?”

“我没有找。卡片有两面。两边都有文章。”

教授翻过卡片来看。

“是这样的,大字标题,The New York Times, Wednesday, October, 12.[10]一份剪报。”

“是的,一份剪报。”

“卡片分为垂直的两部分。右边,地址。我的地址。Professor,某某,College,某某,等等。左边,是文章。一开始,就是名字。如同写给从未谋面的老朋友。Dear什么。Dear Peter[11]。商家就是这样邀请我的。请我穿戴得优雅,请我购买汽车、浴衣和雨伞,请我光顾健身俱乐部或者提供借贷的银行,或者出售人们梦寐以求的城堡的魔法师的家。Next time… Next time I kill you, I promise. The labyrint made of a single straight line which is invisible and everlasting. Yours truly, D.[12]这都是一些什么玩意?”

“我不知道。”

“一个玩笑。”

“也许吧。”

“也许是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应该把这拿给院长看。”

“给院长?这一类白痴玩意,每天都有成千上万。D.?这是签名。Death[13]的D?真的,是死神?”

“在这个国家里,犯罪并不稀罕。我们把玩笑都当真了,你也是,你给我讲述了一桩罪行。它很像是一出闹剧,但它并不是。”

“罪行发生在这里,在美国,但理由却在别处。”

“一个同胞。教授,他也是教授。”

“他,确实是教授。而我,我只是在扮演教授。”

“一桩没被揭露的罪行,这就是你所说的。牺牲者,许多本书的作者,有好几个博士头衔。他催促你写了一篇文章,惹怒了你的祖国。这引起了一桩丑闻,你们俩全都知道,会有丑闻的。教授被杀死,而文章的作者,冒名顶替者,如你所说,被报界以下流的方式一棍子打死。”

“我没看到报告。杀人的事是很严重的。跟前秘密警察有牵连。”

“你已经跟我说过了。前秘密警察和新秘密警察。”

“比这要复杂得多了。”

“你时常这样说的。远远要复杂得多。当你说到过去时,当你说到现在时。很复杂。这里,我们是在简单化的国家。要让每个人都能明白,这就是法律。”

彼得·加什帕尔又一次感到患了幼稚病,在陌生中摸索。一年前,塔拉曾火冒三丈地对待一个笨拙的火星人,根本不知道当地密码和新时代的局外人。现在,她在保护他!

彼得·加什帕尔不说话了,他不看他请来的客人,他不想看她的手,她的腿,她的头发,她的嘴唇。

“你应该把这卡片交还给教务长。”

“给教务长?”

“是的,给那个乘风破浪的水手,他后来成了心理学博士,现在,又当了教务长。他训练了当地棒球队,假如你想知道的话。这就是美国!是凯雷先生,学院的教务长在管学生,而不是萝丝玛丽·布莱克。这么说,是凯雷,总之,P.C.”

教授认真地听着,不说话,想着别的东西。

“或者,你不妨直接去找简妮芙。”

“哪个简妮芙?”

“简妮芙·唐,安保部的头。一个优雅而彬彬有礼的女士。”

“这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知道一些小故事。唐夫人是一个研究远东文化的卓越的越南教授的遗孀。他在那次把强大无比的美国军队打败了的战争中受伤致残,她照料他一直到死,就像一个修女。后来,她来学院工作,她成了安保部的头。很值得去看她一下。优雅,微妙。如钢一般,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