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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斯通纳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可能是系里最好的人。”

好像斯通纳没有讲话般,费奇继续说:“他也有自己的毛病,但这些毛病又并不经常露头,等露头的时候,他总能控制住。真不幸,这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时机又如此尴尬。系里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场分裂——”费奇摇摇头。

“戈登,”斯通纳很不自然地说,“我希望你没有——”

费奇举起一只手。“等等,”他说,“我要是早告诉你就好了。可那时又不允许泄露出去,而且又算不得正式决定。现在自然还处于保密阶段,可是——你还记得几周前,我们聊过系主任的事儿吗?”

斯通纳点了点头。

“唉,是劳曼克思。他是新头儿了。已经决定,成定局了。是上面的建议,但我应该告诉你,我跟这事有牵连。”他急促地笑了声。“我也不是处在一手遮天的位置。可是,即便我在那个位置,我也会牵连进去——当时。现在我拿不准了。”

“我明白了,”斯通纳意味深长地说,过了会儿,他继续说,“我很高兴你没有告诉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但至少会在这件事上罩上一层阴影。”

“真糟糕,比尔,”费奇说,“你要理解。我才不在乎什么沃尔克或者劳曼克思呢,或者——可你是老朋友了。你瞧。我认为你在这件事上做得对。真混账,我知道你是对的。可我们实际点。劳曼克思把这个看得很重,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最后为这个拼起来,那就尴尬死了。劳曼克思会报复的。你我都知道这个,他不会辞了你,但几乎会事事让人恶心的。某种程度上我还得跟他站在一起。”他又苦涩地大笑了声。“见鬼,很大程度上我得跟他站在一起。如果院长推翻系头儿的决定,他只好自己从主任的位置上下来。喏,如果劳曼克思违规了,我可以把他从系主任的位置上挪开,或者至少我可以试试。我可能甚至因此离开,也可能不会。但是,即便我这样做了,必然也会有一场拼斗,弄得这个系四分五裂,甚至学院也会分裂。而且,真见鬼——”费奇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他含含糊糊地说,“真见鬼,我想到了学院。”他直勾勾地盯着斯通纳,“你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吗?”

一股对老朋友爱意和亲密敬重的温暖感涌上斯通纳的心头。他说:“当然明白,戈登。你以为我不懂吗?”

“好吧,”费奇说,“还有件事。不知怎么的,劳曼克思把校长戳怒了,逗得他四处打转,像头被刺伤的公牛。所以情况比你想象的要棘手。你瞧,你只要说声重新考虑就是了。你甚至可以责备我——说我让你这样做的。”

“这不是挽救我脸面的问题,戈登。”

“我知道,”费奇说,“我说错了。可以这样看。这跟沃尔克有什么关系?真的,我知道,这是有关这件事的原则问题。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则,你也应该考虑到。”

“这不是原则问题,”斯通纳说,“是沃尔克。让他轻易地走进教室,那会是场灾难。”

“见鬼,”费奇疲倦地说,“如果他在这里过不了,可以去别的地方拿到学位,何况他可能在这里什么都能拿到。这件事上你会输了的,你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努力。我们没法把沃尔克们弄出去。”

“也许不能吧,”斯通纳说,“但我们可以试试。”

费奇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好了。让劳曼克思再等会儿也没用。我们得把这事儿解决了。”他从桌边站起来,迈步向通往那个小小候见室的门走去。可是他从斯通纳身边经过时,斯通纳手拉住他的胳膊,拖延了他一会儿。

“戈登,你还记得戴夫·马斯特思曾经说过的话吗?”

费奇不解地竖起眉毛。“你干吗提起戴夫·马斯特思来?”

斯通纳望着房间对面,从窗户看出去,使劲回想着往事。“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对那些贫困者、瘸子们来说,大学就像一座避难所,一个远离世界的庇护所,但他不是指沃尔克。戴夫会认为沃尔克就是——就是外面那个世界。我们不能让他进来。因为我们这样做了,我们就变得像这个世界了,就像不真实的,就像……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他阻止在外。”

费奇凝视了他片刻,接着又咧嘴笑了。“你这个混账,”他开心地说,“我们现在得见劳曼克思了。”他打开门,弯了下腰,劳曼克思走进房间。

他走进房间时身子挺得很直很硬,而且还很正式,右腿的轻微抽搐几乎看不出来。他板着瘦削、清秀的脸,表情冷冷的,脑袋昂得老高,长长的、蜷曲的头发快要挨着右肩下方让后背走形的罗锅了。房间里跟他在一起的两个人,他谁都不看。他在费奇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里坐下,尽可能坐得笔直,盯着费奇和斯通纳之间的那块空间。他微微朝费奇转过去。

“我请咱们三个人聚一下,目的很简单。我想知道,斯通纳教授考虑过他昨天的不当表决了没有。”

“斯通纳先生和我刚才就在商量这件事。”费奇说,“我担心我们怕是解决不了。”

劳曼克思转过来盯着斯通纳,那双淡淡的蓝眼睛显得很浑浊,好像一张透明的薄膜落在上面了。“那我恐怕就要把一些相当严重的指控公开化了。”

“指控?”费奇的声音有些惊讶,有点生气。“你从来没有说过任何有关——”

“对不起,”劳曼克思说,“可这也是必要的。”他对斯通纳说,“你第一次跟查尔斯·沃尔克谈话是他请求允许上你的研讨班课,这个对吧?”

“没错。”斯通纳说。

“你勉强收了他,没错吧?”

“是的,”斯通纳说,“这个班已经有十二名学生了。”

劳曼克思看了眼右手捏着的几张纸条。“当这位学生对你说,他不得不上,你勉强收了他,同时说,他进来事实上会毁了这个班。没错吧?”

“完全不是这样,”斯通纳说,“根据我的记忆,我说班里多一个人将——”

劳曼克思摆摆手。“这不重要。我只是想明确一个情景。第一次谈话时,你没有质疑过他在研讨班的学习能力吧?”

戈登·费奇厌倦地说:“霍利,这是想让我们干吗?你究竟想——”

“拜托,”劳曼克思说,“我说过,有指控要公开。你必须要允许我把它们详细讲出来。好了。你质疑过他的能力吗?”

斯通纳镇定地说,“我问过他几个问题,没错,想看看他能不能完成这门课。”

“然后你表示满意,他能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