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趣闻(第4/5页)

“没什么,”我说,“我想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家伙。”

“该死的,就应该让你和他一块儿去那儿。”上校训着我。这是他觉得该是喝点酒的时候了,所以就嚷嚷着喊艾什,没人应声。我就起身到了门口,对着厨房呼喊着艾什,不过却是另一个黑人应的声。等那黑人提着坛子和佐料进来时,上校抬头看着他问道:“艾什呢?”

“他出去了。”黑人答道。

“出去了?”上校又问,“去哪儿了?”

“他说他要到土墩那儿去一下,”黑人回答。我这时还是没有多想,没有片刻起疑心啊。我只是自个儿寻思:“那老黑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心,竟然担心起自个儿走夜路的普洛文来。八成是喜欢听他打嗝也说不定。”我自己瞎琢磨着。

“到土墩去了?”上校说,“老天啊,要是他回来的时候肚子里灌满了约翰·巴斯克特的威士忌,我就活剥了他”。

“他没说要去干吗,”黑人接着说,“他只跟我说要去土墩那儿一趟,天亮前就赶回来。”

“他最好按时回来,”上校说,“更得清醒着回来。”

我们就坐在那儿,他们还接着打牌,我在旁边看着,像个傻子似的一丝儿疑心都没起,只是琢磨着,如今那老黑人搅进来,要是毁了卢克这一趟多可惜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他们都说该睡了,明早儿还要去打猎。就在这当口,我们听到了一阵响动,听着就像一群野马从路上呼啸而过。我们也只是转向门口,寻思着这该死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上校刚开口说“这究竟——”,就好像有一阵暴风雨穿过门廊刮进大厅似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是卢克。这时的他,手里没枪也没灯,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得差不多了。他那张脸看上去就像是杰克逊疯人院里的疯子,疯疯癫癫的,可最为重要的是——我注意到了——他现在不打嗝了。这时的他啊,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他们铁定是要干掉我!”他嚷嚷着,“他们要把我活活烧死!他们折磨我,把我绑在树枝堆里。有个人拿着火走过来,我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他们’是谁?”上校问。“你究竟在说什么?”

“那些印第安佬!”卢克喊着,“他们铁定——”

“铁定要干什么?”上校喊起来,“真见鬼了,铁定要干什么?”

就在这当口,我插进话来。他到那时还没看见我。我说:“至少啊,他们治好了你的打嗝。”

他一动不动的,之前没看见我,现在可看清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脸上那表情就好像刚从杰克逊疯人院里逃了出来,马上又要被抓回去了。

“啥?”他问。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不打嗝了。”我说。

好了,先生们,他呆呆地站在那儿足足有一分钟,眼神一片茫然,脑袋昂起来一点儿,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我猜他准是刚刚发现自己不打嗝了。他站在那儿足足有一分钟,脸上现出了惊呆了的神情。他跳起身来就扑向了我。我还坐在椅子上,真没骗你,有一分钟我还以为是房顶塌了呢。

他们总算是把他从我身上拉开,让他平静了下来,也帮我洗干净,让我喝了点酒。我这才感觉好点儿,但即便是酒下肚,其实也觉得不对劲儿,只觉得该为了自己的荣誉把他叫到后院儿单挑,就像人们经常说的那样。可是不行啊,先生们。我要是啥时候做错什么事了或是冒出了什么坏水,我是知道的。德·西班上校可不是在狩猎中唯一能猎到熊的人。不行啊,先生们。如果是大白天,我肯定开着我的福特车,扬长而去,真没骗你们。可那是大半夜啊,更何况,那时我还想着那黑人艾什呢。我就对他起了疑心了,觉得这事儿肯定跟他撇不清干系。不过眼下可不是回厨房找他问话的良机,因为卢克正占着厨房呢。上校也请他喝了一杯。卢克回到那儿,开始弥补他整整两天啥也没吃的遗憾,一边还扬言要对那个害他出丑的混蛋怎样怎样,却没有点名道姓。不过,他多半又是一连串地打起嗝来,当然我也没去看热闹。

我就这样等到了天亮,直到听见那些黑人开始在厨房忙活才回到厨房。老艾什在那儿,忙着平日的活儿,给上校的靴子上着鞋油,把靴子放在炉子后面,又拿起上校的来复枪,给枪装上了弹夹。我进来时他只瞥了我一眼,就继续往枪里上子弹。

“这么说你昨晚去土墩了?”我说。他很快地瞟了我一眼,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老艾什一头的卷发,看上去就像只老迈的大猩猩。“你一定认识那边儿的人吧?”我问。

“是认识几个。”他还是一边忙着往枪里上子弹。

“认识老约翰·巴斯克特吗?”我问。

“我是认识几个。”他没再看我。

“你昨晚见着他了吗?”我问。他什么也不说了。我也就换了口气,变得像个拿定了主意要从黑人嘴里撬话儿的家伙。“往这儿看,”我说,“看着我。”他看着我。“你昨晚在那儿究竟干什么了?”

“谁?我?”

“别装了,”我说,“昨晚的事儿都过去了。普洛文先生已经不打嗝了。他昨晚回去后,我们都把可能发生的事儿忘了。你昨晚上土墩可不是玩儿去的。你在那儿跟他们说啥了,跟老巴斯克特说啥了,是不是那样?”他不再看我,却仍然忙着往弹夹里上子弹。他朝四下迅速瞥了一眼。“得了吧,”我说,“你想告诉我昨晚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想让我告诉普洛文先生说你也搅在这事儿里头?”他还是不看我,只不停地给来复枪上膛,但我敢打赌他一直忙着寻思事儿呢。“快点儿。”我催着他,“你昨晚到底去那儿干什么了?”

就这样,他说了昨晚的事儿。我寻思他一定是知道瞒不过我,就算不告诉卢克,我还是可以告诉上校。“我只是避开他,先到了那儿,跟他们讲,这个人是新来的查走私的,今晚要来,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吓唬一顿,他就会走的。他们就照办了。”

“天啊!”我惊叹道,“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开玩笑的行家,但和你比起来,我可是甘拜下风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吗?”

“也没发生什么。”他说,“他们事先在那条路上等着,看着他打着嗝儿,拿着枪和灯笼踉跄着走过来。他们把枪和灯笼抢走,带他上了土墩的顶,用印第安话训了他一顿,后来就堆起了树枝,把他绑在了上面。那绳子很容易被挣开的。后来,一个人拿着火走过来,他就跑了。”

“天啊!”我惊叹着,“天啊,我算是服了!”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儿。本来我已经转过身正要出去,忽然我想起来,就停下脚问:“有件事儿我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