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买剧场（第38/38页）

“我开出租车，从一九六七年到一九七一年。我找过妓女，干过种种坏事。现在我倒是太正常、太有教养了。”最后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甚至在结婚之后，我有时还会去找妓女。达利特黑豹党分裂时，我酒喝得很凶。我创立了黑豹党，后来他们却把我打入少数派。这对我打击很大，我到现在还觉得悲哀。”

“你认为你为什么会失势？”

“我走在时代前面。我想把达利特的范畴扩大——包含所有被压迫者，而不只是不可触碰者。如果你真的要去除关于贱民不可触碰的规定，就必须走入主流。我想进入主流，所以我才会想扩大达利特的范畴。但达利特之中的反动分子却不想进入主流。他们的看法是，若要消除小群体情感，你自己就必须留在小群体里。就是这些人把我打入少数派的。”

还有他的疾病。他的病是在一九八一年得的，他最后的一本书也出版于那年。一路谈下来，他以冷静坦然的态度诉说他的生平和感受，而那位蓄浓髭、穿橘黄色长上衣（越看越像是某种宗教服装）的朋友则在一旁倾听，望着头顶和地板中间的地方，偶尔摇头表示赞同。现在，南德欧也以同样的态度谈他的病，仿佛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离了出来，在一段距离之外观看着它。他不再期待褒奖或赞同：他说玛丽卡有权利出版那本令人颇有微词的书，仿佛他脑中从未想过另一个可能的反应：生气并且不许书出版。

他谈到自己过去的暴力倾向。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这可能终究是因为他受到了周遭印度教文化的感染。

“安贝卡在达利特眼中代表了什么？”

“有一段时期，我们被当作动物看待。现在我们过着人的日子。这一切都归功于安贝卡。”

就像对这栋淡紫色墙壁略呈光泽、摆了白漆藤椅的屋子可以有更深的解读，同样的，对我抵达孟买那天早上在路旁耐心排长龙的黝黑男女，你也可以赋予他们更深的意义：他们不仅仅是印度的穷人，也呈现了那贫穷长久以来所孕育的残酷——他们是处在底层的人，心中充满情感。排着长龙的他们无意于政治诉求，只是在对他们所蒙受的厌弃表示厌弃。

①印度通行的文字，用来书写印地语等语言。

②孟买当地的英文男性杂志。

③意为“受压迫者”。

④孟买的英语旧称。

⑤聚居在马哈拉施特拉邦境内的一个民族，擅长战斗与宣传印度教。

⑥即琐罗亚斯德教，流行于古代波斯和中亚等地。

⑦1526年至1858年统治南亚大部分地区与中亚部分地区的王朝。

⑧湿婆神妃，强而有力的女神，由几位神的愤怒之力结合而成。她手持阿耆尼的标枪、湿婆的三叉戟与毗湿奴的铁盘，骑着狮子或老虎，常以脚踩威胁世界安定的牛魔的姿态出现。

⑨“贪婪”为 greed，与“悲伤”grief 发音接近。

⑩德鲁拜·安巴尼（Dhirubhai H. Ambani，1933－2002），唯一一家进入全球财富五百强的印度企业诚信化工集团（Reliance Industries）主席。安巴尼有印度“化工大王”之称，他从一名加油站工人起家，一手创立了印度最大的私营企业诚信化工，每年缴税高达二十亿美元，占印度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三。

⑪加勒比海岛国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首都，为该国的工业和商业中心，自古以来即为加勒比海重要的转运站。

⑫始于1893年，是马哈拉施特拉邦特有的节日。

⑬美国黑人激进社团，创建于1966年，主张以武力获取权利。

⑭自1877年开始的国际板球赛国家队决赛时段越来越长，导致各国代表队的抗议，自1972年开始，国家队间的决赛时段改为一天。

⑮指甘地夫人被锡克教侍卫暗杀后，印度教徒和锡克教徒间展开的一连串暴力事件。

⑯原文 shab-e-baraat 是阿拉伯语，穆斯林相信，伊斯兰历八月十五日夜晚，真主会开启饶怒之门，诚心悔罪者均可受到赦免，记录个人一年善恶的天使将于这一晚更换新的文卷，故又称“换文卷夜”。这一晚，全印度的穆斯林都会彻夜不睡，诵经礼拜，以求恩赐和赦免。

⑰印度旧货币单位，一安钠相当于十六分之一卢比，1960年停止发行。

⑱印度教礼仪，限于三个高级种姓。入法礼标示男子进入婆罗门教四期中第一期，即成为正式教徒。

⑲圣人拉姆达斯（Saint Shri Samarth Ramdas，1608－1681），曾在马哈拉施特拉邦受外来专制暴政统治时鼓舞当地人民，后来被湿婆吉接受为古鲁，并向他请教政事。

⑳意为“罗摩之路”，是古代梵语史诗杰作，叙述罗摩（Rama）从恶魔拉摩那（Ravanna）手中拯救其妻悉多（Sita）的故事，恶魔住在楞伽（今斯里兰卡）岛上。

㉑一百派沙等于一卢比。

㉒意为冰林伽。“林伽”为男性生殖器，印度教湿婆神的主要象征。对应的女性生殖器像称为“约尼”（yoni）。

㉓耆那教徒中的苦行者。

㉔在印度酥油中炸过、未经发酵的面包。

㉕印度北部刹帝利种姓之一部，属于武士阶级。

㉖又译为圣社，其宗旨是要把印度最古老的经典吠陀重新确立为神启真理。

㉗鲍勃·迪伦（Bob Dylan，1941－ ），美国著名歌手兼作曲家，写过一本自传和一本小说。

㉘埃尔德里奇·克利弗（Eldridge Cleaver，1935－1998），非裔美国社会运动家，1966年成为美国黑豹党徒，1969年流亡海外，后回国。

㉙李罗伊·琼斯（LeRoi Jones，1934－ ），又名 Amiri Baraka，美国剧作家、诗人、小说家。以对非裔美国人的经验的探索和研究著称。

㉚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1926－1997），美国诗人，以擅长吟诵著称。兰波（Arthur Rimbaud，1854－1891），法国诗人，其作品及简练玄奥的风格对象征主义运动产生过巨大影响，并成为后人热心研究的课题。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奥地利诗人，生于布拉格，对西方现代文学有巨大影响。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法国诗人，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现代主义的创始人。洛尔迦（Federico Garcia Lorca，1893－1936），西班牙诗人、剧作家，作品题材广泛，富于地方和民间色彩，内战时遭法西斯分子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