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4/5页)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带点冷意地说:“我现在说话的身份……我允许自己冒昧地——作为一位年长很多的女性——以你父亲的朋友的身份说话。到现在为止,简短地说,我都是努力向你指出,作为你父亲教养出来的模范,你要对自己的身份负起责任来。”
瓦伦汀不由自主地双唇合起来,低低地吹出了一声惊异的哨音。她自言自语道:“朱庇特在上!我现在陷进一件糟心事里了,这根本就是职业审查。”
“从某个方面来说,我很高兴,”这位女士现在继续说着,“你能这样说……我的意思是,这么激动地驳斥麦克马斯特夫人来捍卫提金斯夫人的声誉。看起来麦克马斯特夫人不喜欢提金斯夫人,但我不得不说,她看起来是有理的那一方。我的意思是,她对提金斯夫人的厌恶。麦克马斯特夫人为人严谨,而即使在她公开的记录上,提金斯夫人看起来也恰恰相反。毫无疑问,你想要对你的……朋友保持忠诚,但是……”
“看起来,”瓦伦汀说,“我们如此离谱地混淆了彼此的话。”
她接着说:“我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捍卫提金斯夫人。当然我会这么做。我在任何时候都会。我一直觉得她既美丽又善良。但是我听到你说‘行为举止非常不恰当’的时候,我以为你说的是提金斯上尉。我不承认的是这个。如果你想说的是他的妻子,我也不承认。她是位可敬的妻子……和母亲……之类的,就我知道的而言……”
她自语道:“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赫卡柏又是我的谁呢?”[55]接着说:
“这是为了维护他的荣誉,自然是……我在试图把提金斯上尉想成什么都不缺的英国乡绅,布置得井井有条的宅邸、马厩、犬舍、妻子、孩子什么都有……想这么做还真是奇怪!”
现在,瓦诺斯多切特小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由衷地高兴。麦克马斯特夫人肯定说了提金斯夫人是——说得委婉点——至少是一位没有尽责的妻子……骄傲虚荣,你知道,无所事事,穿着打扮过于华丽等等,而你看起来是在维护提金斯夫人。”
“她是时尚圈子里的时尚女人,”瓦伦汀说,“但是有她丈夫的同意。她有权利去……”
“我们不会,像你提到的,”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要是你没有一直打断我,如此离谱地混淆了对方的话。我想说的是,对你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在一个单纯的家庭里长大,没有比一个妻子不尽责任的男人更危险的陷阱了!”
瓦伦汀说:“你一定要原谅我打断你。你知道,这是我的事情,而不是你的事情。”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立即说:“你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我多么热情……”
瓦伦汀说:“对,对……你对我父亲的回忆之类的崇拜。但是我父亲没有办法安排好让我过上单纯的生活。我和随便哪个下层阶级的女孩一样经验丰富……毫无疑问,这是他造成的,但是别弄错了。”
她接着说:“不过,我才是尸体。你是验尸的。这样对你更有意思。”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脸色变得稍稍发白:“如果,如果……”她结巴了一下,“说‘经验丰富’,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瓦伦汀大声说,“你也没有任何权力凭着你和全伦敦城最邪恶的长舌之间的一次谈话来推测我是什么意思,更别说这次谈话本来是不应该有的……我的意思是我父亲什么都没留下,在他去世之后,有几个月,我得去当用人来维持我和我妈妈的生计。他给我的训练最后就落到了这个下场。但是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所以说……”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跌回了她的椅子。
“但是……”她惊叹道。她的脸已经完全变白了——像脱色的蜡[56]。“那时还筹过款……我们……”她接着说:“我们知道他没有……”
“你们筹了款,”瓦伦汀说,“买下了他的藏书,然后又送给了他的妻子……那个时候,除了我当杂务女佣[57]的工资能给她买到的东西之外,她什么吃的都没有。”不过,面对那位女士的一脸煞白,她还是试着大度地说:“当然,筹款的人想要的,很自然地,是尽可能地保存他的个性。一个人的藏书几乎就是他自己的写照。那没什么问题。”她又接着说:“不管怎样,我都历练过了,在一个郊区的地下室里。所以你不能教给我多少关于生活阴暗面的东西了。我在米德尔赛克斯的一位郡议员家里待过了,在伊林[58]。”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小声说:“这太糟糕了!”
“不是那样!”瓦伦汀说,“和其他杂务女佣相比,我过得还不坏。如果女主人不是一直病恹恹的,以及厨子不是一直醉醺醺的就更好了……那之后我做了点办公室工作,替妇女参政者工作。那是在老提金斯先生从国外回来替妈妈在归他所有的一份报纸里找了些活之后。之后,我们就磕磕碰碰地过了下来,总有办法。老提金斯先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所以,像人说的,我父亲那头笑到了最后——如果你愿意这么想,安慰一下自己。”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低头盯着桌子,也许是想把脸从瓦伦汀的眼前藏起来点,也许是想回避这个女孩的目光。
瓦伦汀接着说:“谁都知道一个人的私人义务和公共成就之间会有矛盾。但是如果他这辈子稍微节制那么一点点,我父亲本来可以让我们的境况好很多。现在这样才不是我想要的——像个军队里的士官和上等内务女佣的结合体。就像我不想听命于这样一个人一样。”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发出了一声满含痛苦的“啊”。她飞快地解释说:“是因为你的道德品质,而不仅仅是因为你在运动上的影响才让我如此高兴学校里有你,正是因为我觉得你并没有把体能看得过于重要。”
“不过,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多久了,”瓦伦汀说,“能像样地离开的时候我马上就走,一刻都不多待。我要……”
她自语着:“我到底要做什么?我想要什么?”
她想要躺在一张吊床里,在一片湛蓝无波的海边想着提布鲁斯……她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她自己并不想去投身学术事业。她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但是她想要享受别人知识成果中更丰富的品种……这看起来才是今天要学到的教训!
而且,仔细地看着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垂下去的脸,她很好奇在世界历史上是不是曾经有过这么一天。比如说,瓦诺斯多切特小姐知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回到身边是什么感觉?啊,而且是在一百万其他的男人回家的喧嚣中!一种想要松懈的集体冲动!无边的!让人发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