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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第四章(第5/8页)

提金斯说:“你的委任状!”这事真是太讨厌了。

准尉副官说:“我和考利准尉副官三个月以前申请了委任。批准这两项委任的通知都在你桌上,放在一起。”

提金斯说:“考利准尉副官,老天!谁推荐的你们?”

他该死的营部整个组织结构都分崩离析了。似乎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提金斯受命管理这支小队之前——下达了一份通知,招募有经验并且有能力的一级准尉在军官训练团担任教官职务,这个工作提供委任状。考利准尉副官由补给站上校推荐,而勒杜准尉副官由他自己的上校推荐。提金斯感到他们似乎让他失望了——但实际上并没有,这只是军队的运行方式,一直都是这样。你花了大力气把一个排,或者一个营,整顿得充满活力,每个防空洞、每顶帐篷也都井井有条。刚这样顺利一两天,然后一切就都毁了:因为从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总部发来几乎是恶意的命令,手下变得七零八落;或者一枚偶然落下的炮弹把建筑物全都炸毁了,这炮弹本可落在别处。命运之手啊!

但是这给他增添了一大堆工作……他在后一间小屋发现了考利准尉副官,小队所有的文案工作都已经做完了。他对考利说:“我本该想到,你做准尉比拿着委任状工作要好得多得多。”

“我知道我更愿意做这份工作。”考利回答说。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因为不幸患有疾病,他一旦受到惊吓就可能发病,因此,他可能更适合做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些的工作,比如军官训练团。他以前只是间歇性轻微发作,持续不到一分钟,甚至可能更短……但是有一次因为离一颗高爆榴弹太近——那是在努瓦尔库尔[36]附近,那颗榴弹把提金斯都炸昏了过去——他又犯病了,很严重。“还要考虑到体面。”他最后说。

提金斯说:“噢,体面!那太不值一提了。这场战争之后就不再会有体面的操演了。现在也没有了。看看你在军官营房里的同伴都将会是什么人;你在任何一个有点自尊的士官食堂里遇到的人都会好得多。”

考利回答,他知道军队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不管怎样,他的老婆喜欢这样。而且他还得考虑到他的女儿温妮。她一直有点野,他老婆给他写信说她比以前更野了,都是战争的错。考利认为,如果她是个军官的女儿,那些坏男孩在跟她胡闹的时候就会稍微注意点……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走到室外,只有他和提金斯两人的时候,考利压低声音沙哑地说:“长官,让军需官摩根中士升任准尉吧。”

提金斯突然爆发了,“我这么做就完了。”接着又问,“为什么?”没有一个深谋远虑的军官会忽视老士官的智慧。

“他能干好这差事,长官,”考利说,“他去完成一项任务,就会尽力而为。”他又放轻了沙哑的嗓音,显出更深沉的神秘感:“你的营队库存里差了两百多——应该说将近三百——英镑。我觉得你不会愿意丢掉这么大一笔钱吧?”

提金斯说:“真是这样就完了。但是我不知道,噢,是的,我知道。如果我让他做准尉副官,他得把整个补给站的工作全部转交出去,就今天。他能做到吗?”

考利说摩根可以在后天完成。他会在那之前管好这些事情的。

“但是你走之前得好好玩玩,”提金斯说,“不要为了我停下来。”

考利说他还是会留下来完成他的工作交接。他想过下山去城里玩玩,但是山下的姑娘都很普通,而且这对他的病并没有好处……他会留下来看看摩根这事可以怎么处理。当然,一种可能是,摩根决定直面艰难的情况。他可以把提金斯的库存卖给其他有赤字的军营,或者卖给民间承包商,以保有这笔钱。还得挺过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是这不太可能。在威尔士的家乡那边,他要么是个不信国教的执事,要么是个教堂领座人,甚至可能是个牧师……从登比附近来!考利有个很不错的人选来接替摩根的位子,一流的人选,牛津教授,现在在补给站做一等兵。上校会把他借调给提金斯,并将他评定为不发薪水的代理军需官中士……考利把这一切都计划好了……一等兵考尔迪科特是名一流的士兵,只是他在队列里分不清楚左右。确确实实,他分不清楚左右。

于是营部的事情就平息下来了。当考利和他在上校连部办公室里处理教授的转职事务时——其实他在他的大学里只是个研究员——分不清左右的那个人,提金斯注意听着上校就英国国教和东正教的仪式互相融合所发表的激烈言论。上校——他是个真正的上校——坐在他可爱的私人办公室里,那是一间明亮、令人心情愉快的铁皮小屋,墙上贴着深红色的墙纸,桌子上铺着泛紫、又厚又软的台面呢,上面有个高高的玻璃花瓶,从里探出一簇浅色的里维埃拉玫瑰。这是城里爱慕他的年轻志愿救护队女队员送的,因为在他七十多岁的纤弱外表下,实则是一个可爱的人,是一本敞开、刷了金,又包了皮面的圣经百科全书。他正在试图证实他的观点,即英国国教和希腊正教的结合是唯一能拯救文明的方法。整场战争都取决于这一点。同盟国的盟军代表罗马天主教,协约国的联军代表新教和东正教。让他们联合起来。罗马教廷背叛了文明的初衷。为什么梵蒂冈没有发出坚定的声音,抗议对比利时天主教徒的迫害呢?……

提金斯懒洋洋地反对这一理论。我们的梵蒂冈大使到达罗马并抗议比利时对天主教平信徒的屠杀时发现的第一件事情是,俄罗斯人到达奥匈帝国的波兰还不满一天,就在他们的王宫前吊死了十二个罗马天主教的主教。

考利在另一张桌子,忙着和副官谈话。上校以这么几句话结束了神学—政治学的长篇大论,“我很遗憾失去你,提金斯。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们该怎么办。在你到来之前,我在你接管的小队里从来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

提金斯说:“呃,长官,据我所知,你没有失去我。”

上校说:“噢,是的,我们要失去你了。你下星期就要上前线了。”他补充了一句,“现在,别生我的气,我非常强烈地向老坎皮恩——坎皮恩将军——抗议过,我说我没了你不行。”他边说边搓动着他那纤弱、干瘦、白皙、手背长了汗毛的双手,像在洗手。

提金斯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他感到自己像是攀爬在满是淤泥的陡坡上,双腿沉重,胸膛也吃力地起伏着。他说:“真该死!,我不够健康,我是C3,我本来被要求待在城里的酒店,我闹了半天才到了这里,为了要离营队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