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吉丁(第77/78页)

他等着,洛克一言不发。

“你明白当前的处境吗,洛克先生?”

“是的。”洛克说。他低下了眼睛。他正在看桌子上的图纸。

“怎么?”

洛克没有回答。

“洛克先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洛克向后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不。”洛克说。

过了一会儿,主席问:“你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

“天啊!”魏德勒突然叫出声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一宗生意吗?你是个年轻人,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且……好吧,该死,我要说!你需要它!我知道你太需要它了!”

洛克从桌子上收起那些图纸,把它们卷好,夹在胳膊下面。

“十足的神经病!”魏德勒哼了一声,“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设计的大楼。你需要这份委托。你有必要对它这么狂热和自私吗?”

“什么?”洛克不相信地问。

“狂热和自私。”

洛克笑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图纸。他的胳膊肘动了一下,把它们压紧。他说:“这是你所见过的,一个人所做过的最自私的事情。”

他步行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他的设计工具和他放在那儿的一些零碎东西收拾好,打了一个包裹,他将它夹在胳膊下面,锁好了门,把钥匙交给了租赁代理人。他告诉那个代理人说,他将关闭他的事务所。他走回家里,把包裹放在那儿。然后他便向迈克家走去。

“不会吧?”看了他一眼后,迈克才这么问道。

“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

“我改天再跟你说。”

“那些王八羔子!”

“别去管它了,迈克。”

“事务所现在怎样了?”

“我把它关闭了。”

“永久关闭吗?”

“是暂时的。”

“老天诅咒他们所有的人,红毛小子!老天诅咒他们!”

“住嘴。迈克,我需要一份工作。你能帮我吗?”

“我?”

“这儿的各行各业里,肯要我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而你全都认识。”

“在哪一行?你在说什么?”

“在建筑行业。施工方面的工作。就像我以前做过的。”

“你是说……一般工人的工作?”

“我是指一般工人的工作。”

“你疯了。你这个该死的傻瓜!”

“别打岔!迈克。你愿意帮我找份工作吗?”

“可到底为了什么呀?你可以在一个建筑师事务所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你知道你能行的。”

“我不会的。迈克。再也不会了。”

“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它,我连碰都不想碰它。我不想帮他们做他们正在做的事。”

“你可以在别的行业找一份体面的好工作。”

“那我还得去想关于一份体面的好工作的事。我不想去想。不想以他们的方式。无论我去哪里,那都必须是以他们的方式。我要一份我不需要去想这些问题的工作。”

“建筑师是不做工人的工作的。”

“可那就是我这个建筑师所能做的一切。”

“你可以立刻去学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学。”

“你是说你想让我把你介绍到一个建筑队去,就在这儿,在城里?”

“我就是那个意思。”

“不,去你的吧!我办不到!我不想!我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就像演出一样地把你亮在那儿,让所有这个城市里的那些杂种观看吗?让所有那些狗娘养的知道他们把你整成这个样子吗?让他们都来幸灾乐祸地看你的笑话吗?”

洛克大笑起来。

“迈克,我自己都毫不介意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在乎呢?”

“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我才不会让那些婊子养的那么高兴呢。”

“迈克,再没有别的我可以做的事了。”洛克轻轻地说。

“胡说,有的,当然有。我以前就跟你讲过。你要服从理智。我有你需要的全部现金,直到……”

“我来告诉你我对奥斯顿·海勒说过的话吧:如果你再给我钱的话,那我们俩就做不成朋友了。”

“可这是为什么?”

“别争了,迈克。”

“可是……”

“我再求你帮个大一点的忙。我要那个工作。你没必要为我感到遗憾。我不觉得遗憾。”

“可是……可是什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呢?”

“在哪里?”

“我是说……你的将来?”

“我会存足够的钱,而且我会回来的。也许有人在此之前会请人来找我呢。”

迈克注视着他。他在洛克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东西,他知道洛克并不想去那儿。

“好吧,红毛小子。”迈克温和地说。

他又反复考虑了好半天,说:“听我说,红毛小子。我不会在城里给你找工作的。我就是不能那么做。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心。不过我会在同一行业帮你找个事儿做。”

“好吧。任何事都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为弗兰肯这个杂种偏爱的所有承包商都干过,干了这么长时间。我认识为他工作过的每一个人。他在康涅狄格州有一家采石场。其中有一个工头是我的铁哥们儿。眼下他正好在城里。你以前在采石场干过吗?”

“干过。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想你会喜欢那种活儿吗?”

“当然。”

“那我去找他。我们不要告诉他你是谁,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就这样。”

“谢谢你,迈克。”

迈克伸手去拿他的衣服,可这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看着地板。

“红毛小子……”

“没事儿的,迈克。”

洛克步行着回家去了。天黑了,街上一片荒凉。刮着大风。他感觉到面颊上那种呼啸而来的冰冷的压力。那是气流撕裂空气的唯一证据。他身边用石头砌成的路上,没有任何东西飘动一下。没有一棵树在风中摇晃,没有窗帘,没有布篷,只有大堆裸露的石块、玻璃、柏油,以及陡急的拐角。面颊所感受着的强烈给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街角的一只垃圾筐里,一份揉皱了的报纸在风中沙沙地响,痉挛似的拼命扑打着铁丝网。它使风显得那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