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华纳德(第33/45页)
“留着给你的下一部剧作当素材吧。”托黑说道。
“我不会。”爱克说道,“这部剧作里面已经有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埃斯沃斯?”克鲁格突然问道。
“噢,很简单,兰斯,如果一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和邻人聊天,再也做不出更加突出的事情,那他就是个完全无足轻重的人。如果这一事实成了值得自豪,值得向世界宣布,被上百万读者孜孜不倦研究的事实时——当一个人已建好一座教堂的事实变得无法被记录和公布的时候,这是个透视和相对论的问题。任何特殊能力的两端之间被允许的距离都是有限的。蚂蚁能感知的声音当中不包括雷声。”
“你的话像是一个颓废的中产阶级,埃斯沃斯。”古斯·韦伯说道。
“别说了,亲爱的。”托黑说道,一点儿也不生气。
“精彩极了。”洛伊丝·库克说,“只是有点过火了,埃斯沃斯。你都快把我挤出这个行业了。如果我仍然希望自己被注意到,我必须写一些确实优秀的东西。”
“这个世纪不用了,洛伊丝。”托黑说道,“或许下个世纪也用不着,比你想象的还要晚。”
“但是你没有说过……”爱克突然叫道,忧心忡忡。
“我没有说过什么?”
“你没有说过谁将上演我的剧作!”
“把它留给我。”朱尔斯·佛格勒说。
“我忘了谢你,埃斯沃斯。”爱克庄重地说道,“那么现在我谢谢你,有很多廉价戏剧,但是你选中了我的,你和佛格勒先生。”
“你的廉价货很有用,爱克。”
“噢,有一些。”
“很多。”
“多——例如?”
“不要说那么多,埃斯沃斯。”古斯·韦伯说,“你已经得到了一个谈话的突破口。”
“没你的事儿,丘比娃娃。我喜欢说。例如呢,爱克?好吧,例如,假定我不喜欢易卜生——”
“易卜生很好。”爱克说。
“的确他很好,但是假定我不喜欢他,假定我想阻止人们看他的剧作。告诉他们这些,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如果我兜售给他们这样一种思想,你和易卜生一样伟大——很快他们就没有能力辨别其中的差异了。”
“上帝,你能吗?”
“这只是一个例子,爱克。”
“但这将很棒!”
“是的,这将很棒。然后,他们到底去看什么都不重要了。然后,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作者不重要,观众也不重要。”
“那埃斯沃斯怎么样?”
“瞧,爱克,剧院里不能同时既有你的位置,又有易卜生的,你确实知道这个,对吗?”
“在某个意义上来讲——是的。”
“噢,你想让我给你找个位置,是吗?”
“所有这些没用的讨论以前都涉及过,更好,”古斯·韦伯说,“而且更短。我相信功能经济。”
“在哪儿涉及过,古斯?”洛伊丝·库克问道。
“《一无是处的人最重要》,妹妹。”
“古斯很粗鲁,但是很有深度。”爱克说,“我喜欢他。”
“去地狱吧。”古斯说。
洛伊丝·库克的男管家进了房间。他是一个威严的、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正式的晚装,报告了彼得·吉丁的到来。
“彼得?”洛伊丝·库克高兴地叫道,“噢,真的,让他进来,快让他进来。”
吉丁进来了,当他看见这群人的时候,站住了,很吃惊。
“噢……大家好。”他忧郁地说,“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洛伊丝。”
“不是客人。进来,彼得,坐下,喝杯酒,你认识每一个人。”
“你好,埃斯沃斯。”吉丁说,他的眼睛看着托黑寻求支持。
托黑挥挥手,站起来,又坐回了扶手椅里,优雅地跷着二郎腿。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突然收敛了一点:坐直了,并拢了一下膝盖,扯了扯放松的嘴,只有古斯·韦伯还像之前那样伸展着。
吉丁看上去冷峻、清秀,由于刚从寒冷的街上走来,给不通风的屋子带来了一股清新,但是他看上去很苍白,行动又慢又累。
“如果我打扰了,很抱歉,洛伊丝。”他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感到很孤独,想来拜访一下。”他含糊地将“孤独”一词一带而过,同时伴着一丝歉意的微笑,“实在厌倦奈尔·杜蒙特那伙人了。想找更令人振奋的同伴——一种精神食粮,是吧?”
“我是一个天才,”爱克说,“我为百老汇创作过剧本。我和易卜生差不多,埃斯沃斯也这么说。”
“爱克刚刚给我们读了他的新作,”托黑说,“一部旷世惊人的作品。”
“你会爱上它的,彼得。”兰斯洛特·克鲁格说,“真的很了不起。”
“是部杰作。”朱尔斯·佛格勒说,“我希望你会为此而感到自豪,彼得。它取决于进入剧场的观众会带着什么去。如果你是一个想象力平凡、没有趣味的人,它不适合你的口味。但如果你是一个胸怀宽广、笑声四溢、实实在在的人,如果你还保有童年那种追求纯真情感的能力——你将会发现那是一次不可磨灭的经历。”
“只有变成小孩子,你才会进入天堂的王国。”埃斯沃斯·托黑说。
“谢谢你,埃斯沃斯。”朱尔斯·佛格勒说,“这将是我评论的要点。”
吉丁看着爱克和其他人,眼里满是热切。他们似乎很茫远、很纯净,他们全都知识渊博,远胜于他,但是他们的脸上是温暖的微笑,和蔼可亲的鼓励从里向外洋溢着。
吉丁品味着他们的伟大,那就是他来这里寻找的大家共同的精神食粮。在他们中间,他感到自己正在升华。在吉丁身上,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伟大。房间里形成了一个圈,一个封闭的圈。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它,除了彼得·吉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