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华纳德(第43/45页)

他哈哈大笑。“是的,德怀特·卡森,我收买的那个人,个人主义者,变成了一个大众的鼓吹者,随便说一下,也变成了酒鬼。是我干的。比《纽约旗帜报》更坏,不是吗?你不喜欢想起这些吗?”

“不喜欢。”

“但是你一定听过许多关于它的叫嚣。我摧毁了所有这些精神巨人。我想,任何人都没有意识到我多么喜欢这样做。这是一种贪婪。我对埃斯沃斯·托黑或我的朋友爱尔瓦这种鼻涕虫一样的人完全无所谓,也非常愿意置之不理。但是只要让我看到一个站在较高层面上的人——我就得利用他塑造出一个托黑,我必须得做,那就像一种性冲动。”

“为什么?”

“我不知道。”

“顺便说一下,你误解了埃斯沃斯·托黑。”

“也许。你不希望我费点儿脑筋去揭开那蜗牛的壳吗?”

“还有,你自相矛盾。”

“在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不毁掉我呢?”

“这又制造了例外,多米尼克。我爱你,我必须爱你。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就只有求上帝帮助你的分了。”

“盖尔——为什么?”

“为什么我做了所有这一切?”

“是的。”

“权力,多米尼克。我曾经想要的唯一东西。知道只要是活着的人,我就可以迫使他去做任何事情。我选择的任何事情。我不能摧毁的人会毁掉我。但是几年过来,我发现自己非常安全。他们说我没有荣誉感,我失去了生命中的一些东西。噢,我没有失去很多,不是吗?那些我失去的东西——它根本不存在。”

他说话的语调很正常,但是他突然注意到,她正像听窃窃私语那样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音节。

“怎么了,多米尼克,你在想什么?”

“我在听你说呢,盖尔。”

她没有说她在听他的话,听这些话后面的理由。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听得如此清晰,好像是每个句子都增加了一个解释性的从句,即使他不知道他正在坦白什么。

“对于不诚实的人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他想完美。”他说,“我认识一个女人,坚守一个信念不会超过三天,但是当我告诉她她并不诚实的时候,她表情冷峻地说道,她所说的诚实与我不同,似乎她所指的是从没有偷过钱。噢,无论如何,在我看来,她不是一个危险的人。我不讨厌她。我讨厌那些你疯狂热爱着的却又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多米尼克。”

“是吗?”

“为了证明它,我得到了很多乐趣。”

她走向他,在他椅子旁的甲板上坐下来,赤裸双腿下的厚木板既光滑又温暖。他搞不清楚她为什么那么温柔地看着他。他皱了一下眉。她知道,在她的眼神里还留有印记——她已经明白这一切——她扭头不看他。

“盖尔,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应该想让我这么看你。”

“是的,我不想。为什么现在告诉你?想听真相吗?因为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想对你诚实,只对你和我自己诚实。但是,我没有勇气在其他地方告诉你。不会在家,不会在岸上。只有在这儿。因为在这儿,它听起来虚无缥缈,是吗?”

“是的。”

“我想,我希望在这儿你会接受它。当你用那种我想录下来的方式叫我的名字时,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看待我。”

她把头倚在他的椅子上,脸贴着他的双膝,一只手垂在闪闪发光的甲板上,手指半弯着。她不想流露出今天她实际听到的他所说的有关他自己的一切。

深秋的一个晚上,他们一起站在屋顶花园的矮墙旁,俯视着这座城市。由橱窗灯光构成的长长光柱就像是刺破黑暗夜空的几条小溪,点点滴滴向下流淌,滋养着下面一片巨大的火海。

“它们在那儿,多米尼克,伟大的建筑物。摩天大楼。你记得吗?它们是我们两人之间最初的纽带。我们两个都爱它们,你和我。”

她想,她应该对他如此说话的权利表示恼怒,但是她没有感到恼怒。

“是的,盖尔,我爱它们。”

她看着考德大厦那些垂直的光线,把她的手指从矮墙上举起来,刚好触碰到远处天空中考德大厦看不见的轮廓。她觉得无可挑剔。

“我喜欢看站在摩天大楼脚下的人,”他说,“这让一个人跟蚂蚁差不多大。在那种场合里,这难道不是一种正确的陈腐观念吗?可恶的蠢人们!是人类制造了这一切——那多得难以置信的石头和钢铁。那不会使他变成侏儒,只会使他比这结构更伟大。它向世界展示了他的真实高度。我们喜爱这些建筑物的,多米尼克,是人类创造的能力,英雄的本色。”

“你爱人类的英雄本色吗,盖尔?”

“我喜欢想它,但不相信它。”

她靠着矮墙,看着远远的下方由绿灯组成的一条长长的直线。她说:“我希望我能理解你。”

“我认为十分显而易见。我从没对你隐藏过任何东西。”他看着黑暗河流里有规律地闪烁着的电子信号灯,然后指着南部较远的地方一盏模模糊糊泛着淡淡蓝色的灯。

“那是旗帜大楼,看,在那边——那蓝色的灯。我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但是还有一件没做,最重要的一件。在纽约还没有华纳德大楼。有一天,我会为《纽约旗帜报》建一个新家。那将是这座城市里最伟大的建筑,并将以我的名字命名。我是在悲惨的垃圾堆里起家的,报纸当时叫《新闻公报》。对于某个十分卑鄙的人来说,我仅仅是一个傀儡。但是后来我想到了华纳德大楼有一天会耸立起来。从那时起,多年来我一直这么想。”

“你为什么还没有建它?”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

“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它对我十分重要。它将是最后的象征,我会知道它到来的确切时间。”

他转身看向西方,对着一条散落着昏暗灯光的小路,伸手指着:“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地狱厨房。”她专心地听着,他很少说他的出身。“当我像今晚一样站在一个屋顶,看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十六岁,我决定了我将会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