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华纳德(第8/45页)

《纽约旗帜报》倡导了一场伟大而勇敢的圣战——针对那些无可争议的事情。它使政客们曝光——比大陪审团抢先了一步;它攻击垄断——以受压迫人的名义;它从不富有也没成功的人的角度嘲弄富有和成功;它以巨细靡遗的讥讽来极力强调社会的巨大力量。这些,都给予读者两方面的满足:就像路人进入奢华的休息室时不用在门槛上擦拭鞋子一样。

大家一致公认,《纽约旗帜报》不遗余力地宣传真理、品位、信誉,但却不允许它的读者动脑思考。硕大的标题、流光溢彩的画面、简洁明了的文字冲击着人们的感官,捕捉着人们的意识。根本用不着读者去进行推理,就像食物直达直肠用不着消化一样。

“新闻,”盖尔·华纳德告诉他的员工,“可以在最大多数人中间创造最高的兴奋,将他们冲击得失去理智。如果人数众多,越糊涂越好。”

一天,他从大街上随手拽了一个人领进办公室,那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既不衣冠楚楚,也不衣衫褴褛,既不高也不矮,既不太黑也不太白,长着一张第二次看见时绝对想不起曾与他有过一面之交的脸。如此没有显著特征的长相令人难以置信,实在缺少个性。华纳德领着他在办公楼里蹿来蹿去,介绍给每一位员工,然后让他走了。接下来华纳德把员工们叫到一起说:“当对你们的工作心存疑虑的时候,记住那个人的脸,你们就是为这样的人写东西的。”“但是,华纳德先生,”一个年轻编辑说道,“谁也不会记住他的脸啊。”华纳德答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当盖尔·华纳德的名字在出版界造成一种威胁的时候,一批报界同仁开始排挤他——他们在一次所有人都必须出席的市政慈善会议中公开指责他降低了公众品位。华纳德说道:“帮助人们维护他们还没有的自尊,这不是我个人能力所能及的。你们给予了他们在公众面前声称的他们喜欢的一切,而我给予他们真正喜欢的一切。诚实是最好的策略,先生们,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你们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一点。”

对华纳德来说,不尽善尽美地做好每一种工作是不可能的。不管他想做什么,手段都是最高超的,所有阻止他报业工作的动力、强制力、意愿都会化为乌有。一个罕见的天才在无限量地燃烧,以此获得出其不意的完美。一个新的信仰和价值观也许会在某种精神理念里被发现,而这种精神理念就蕴含在他所搜集的平平常常的故事里,蕴含在他所涂抹过的纸张里。

《纽约旗帜报》总是冲在新闻报道的最前线。当南美发生地震,灾区信息中断的时候,华纳德租了一架飞机,运送工作人员到了现场,比他的竞争者抢先了几天,他使纽约各条街道上有了这则特殊的新闻报道,同时配有代表着火苗、断裂、压碎的尸体的画面;当远离大西洋海岸受困于风暴中的航船发出求救信号时,华纳德亲自和员工奔赴现场,抢在《海岸导航》之前,指挥救援并带回了配有自己照片的独家新闻,照片中的他在惊涛中爬着梯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当加拿大的一个村庄由于雪崩跟外界隔绝的时候,正是《纽约旗帜报》让热气球升空,给居民们送去了食物和《圣经》;当煤矿由于爆炸而瘫痪时,《纽约旗帜报》开设赈济处,刊出贫困压力下矿工们的漂亮女儿遭遇危险的悲剧故事;一只小猫被困在一根柱子顶上,是《纽约旗帜报》的摄影师把它解救了下来。

华纳德下令:“没有新闻的时候,我们要制造新闻。”一个精神病患者逃出了一家州立疯人院。在方圆几英里的人们恐慌了几天后——被《纽约旗帜报》的可怕预测以及它对当地警方效率低下的愤慨所助长的恐慌——精神病患者被《纽约旗帜报》的一名记者抓住了。两个星期以后,这个精神病患者竟然奇迹般地康复,随后释放,并将自己在疯人院遭受虐待的图片卖给了《纽约旗帜报》。这导致了一场改革风暴。随后,有人说,那个精神病患者在精神失常之前曾在《纽约旗帜报》工作,当然,这永远得不到证实。

一家雇用了三十个年轻女孩的糖果店发生了大火,两个女孩被烧死了。玛丽·瓦森,一个幸存者,将她们所遭受的剥削作为独家新闻告诉《纽约旗帜报》,从而导致了一场反对糖果店的运动,而且还是由这座城市的妇女精英倡导的。大火的起因从未被发现过。有消息称,玛丽·瓦森就是从前为《纽约旗帜报》撰稿的伊·达克,这也没有得到证实。

在《纽约旗帜报》创刊的最初几年,盖尔·华纳德在他办公室的长沙发椅上度过了大多数的夜晚。他对员工提出的要求很难得到实现,他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则很难让人相信。他像使用军队一样使用员工,像使用奴隶一样使用自己。他给员工丰厚的报酬,只给自己房租和伙食费。在他住廉价公寓时,他那些最好的记者已经住在昂贵豪华的宾馆套间里了。他花钱比进钱快——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纽约旗帜报》上。这份报纸就像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不管花多大价钱,每个要求都会被满足。

《纽约旗帜报》是一份最先得到最新排版设备,却最后一个获得最佳的新闻报纸——最后,是因为此后它一直保有这个殊荣。华纳德吞并了他的竞争对手的编辑部;没有人能够给得起他支付给他们的报酬。他的程序应用了一个简单的公式。一名新闻记者收到华纳德的邀请函,总会把它看作对其新闻道德的一种凌辱,但还是得赴约。他来了,带着一大堆过分的条件,声称如果能够满足这些,他将接受这份工作。华纳德开始面试,通常是先声明他将会付多少薪水,然后补充道:“当然,你也许希望讨论一下其他条件——”然后看着那个人咽口水的动作,下结论说:“没有条件?好吧,周一来报到。”

华纳德在费城创办了他的第二份报纸,当时,当地的出版商就像欧洲酋长联合抵御匈奴王阿提拉入侵一样对待他。随后的战争同样野蛮。华纳德对此甚是嘲笑了一番。没有人能教他如何雇用暴徒劫持报纸运输专车、如何击打卖报小贩。他的两个竞争对手在这场搏斗中被摧毁,华纳德的《费城之星》存活了。

其他的事情就像传染病流行一样迅速而简单。他三十五岁时,美国的主要城市都有华纳德报纸,四十岁的时候,有了华纳德杂志、华纳德新闻影片和多家华纳德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