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章 矮山的冒险(第5/12页)

这头牛的名字叫姆忒,和莎玛的缝纫机一样,是她的私密物品。姆忒曾经和图尔斯家其他牛一样,养在阿佤克斯的地里。她是一头黑色的老母牛,疲弱不堪,长着磨损了的短角。

“牛奶呢?”毕司沃斯先生问,“还有小牛?”

“草料又怎么说?”莎玛回答道,“还有水?还有饲料?”

格温德照看着母牛,因为这个原因,毕司沃斯先生才没有再说什么。格温德变得益发乖戾。他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把他的怒气都发泄在牛身上。他用粗木棍抽打它们,挤奶时,极其细微的不满意也会导致他暴跳如雷。母牛们既不呻吟,也不退缩和发怒。它们只是试图躲到一边去。没有人抗议,也没有人可以去抗议。

毕司沃斯先生说:“可怜的姆忒。”

在母牛和绵羊面前,玩板球的人退却了。板球场上到处是泥泞和粪便,于是有人在球场边上种了一株南瓜秧。

随后砍伐开始了。不到一个早晨的光景,那个W.C.塔特尔的读者就砍掉了车道两旁的克里克里棕榈树。他满头大汗地回到房子里,因为所有的水龙头都是坏的,只好用水桶冲了个澡。图尔斯太太按照她在阿佤克斯的朋友的建议吃了树心,孩子们因为有红色的浆果也就不再难过。格温德坚持自己也有权利,砍掉了橙子树,声称这些树已经枯萎了,容易引蛇,也容易隐藏小偷。

“要是小偷觉得能在这个地方偷盗什么东西的话,那才是愚蠢至极呢,”毕司沃斯先生说,“他们之所以砍掉树,不过是为了摘橙子方便罢了。”

格温德、琴塔和他们的孩子们收集了所有的橙子,放进口袋里,然后用巴士运到西班牙港去。没有人知道卖橙子的钱最后归谁所有。树干被砍成木桩,用来在厨房生火做饭,长满苔藓的树皮正好做引火柴。

孩子们灰心了。他们现在不得不按照吩咐去采集豆子,采摘运到西班牙港的橙子和鳄梨。有些星期六他们要拔除车道上的野草,大人们催促他们进行没有意义的比赛,看谁收集的野草最高。

水管一直没有修好。一些地位没有那么重要的丈夫们在山坡上修了一个厕所。房子里的厕所没有人用,被当作裁缝室。

沿着车道原来生长橙子树和棕榈树的地方种上了树苗,并打着竹桩。母牛们冲破了板球场上的围栏。绵羊们四散逃窜,冲破了竹桩,把树苗啃得精光。排水沟里的淤泥堆积在车道的一边。野草从下水道的水泥裂缝中长出来,一直延伸到浅浅的宽台阶上。

每天早晨,哈瑞在被破坏的花园里的木头狗窝里祈祷、摇铃、敲锣。每天晚上,那个现在被毕司沃斯先生称为W.C.塔特尔的人在客厅里那张镶框的神像前祈祷。图尔斯家族扔在山脚下的垃圾越积越多。无人看管的绵羊们没有生小羊,但是存活了下来。母牛也挤出了牛奶。粪肥和泥泞中的南瓜藤长得枝繁叶茂,开出娇弱的黄色花朵。第一个南瓜,图尔斯家的第一个果实受到热烈的欢迎,然后按照一个无人能解释的印度人的忌讳,女人是不能切南瓜的,于是她们请了一个男人来切南瓜,那个男人就是W.C.塔特尔。

W.C.塔特尔拆除了电力设备,熔化了铅做成哑铃。W.C.塔特尔还宣称要开一个家具工厂。好几十棵雪松被砍倒,雪松被锯断堆在车库里,然后W.C.塔特尔派人到他自己的村子里去找一个叫赛尔菲尔的黑人。赛尔菲尔是一个铁匠,随着汽车时代的到来,他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他被安置在客厅下的一个小屋子里,每天给三顿饭吃,他在雪松木板中间闲散地工作着。他做了许多板凳。有了一些信心之后,他拼凑了一张巨大、不规则的椭圆形桌子,然后又做了许多像岗亭一样的衣柜。没有一处家具的接缝是吻合的,没有一扇门合乎规格,雪松松软的木头上留下许多锤子的凹痕。W.C.塔特尔,他的妻子和孩子,以及赛尔菲尔自己都声称油漆和上光就能掩盖这些缺点。随着图尔斯家人的热情高涨,赛尔菲尔开始制作莫里斯椅子。W.C.塔特尔定制了一个书架。毕司沃斯先生也定制了一个书架。毕司沃斯先生书架上的门在顶部倾斜着,如果两扇门能合在一起的话,中间就会突出一块。赛尔菲尔说这是一种风格。这时候,椭圆形桌子的木板已经收缩,接缝处已经松弛,上面的蜡已经掉落出来,衣柜的门也无法关上。赛尔菲尔用锯子和锤子修理了椭圆形桌子和衣柜,然后椅子和书架需要修理,随后衣柜又出了麻烦。赛尔菲尔被打发走了。家具工厂再也没有被提及。莫里斯椅子已经散了架,被用来当柴烧。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孩子晚上在桌子上睡觉。W.C.塔特尔担任了图尔斯太太的经纪人,在车库里卖雪松木板。之后不久,他买了一辆卡车,把卡车出租给美国人。

于是美国人就来到了村子里,他们打算在山的某个地方建一个营地。军用卡车不分昼夜地在村子里驶过。公墓旁边的小路被扩展了,在绿色的山峦上有一条细窄的肮脏的红线呈之字形蜿蜒在山上,图尔斯的寡妇们凑到一起,在小路的一角搭了一个小棚子,在棚子里储藏了可口可乐、蛋糕、橙子和鳄梨。但是美国卡车没有停下来。寡妇们为了卖酒的执照反而花了很多钱,她们战战兢兢地花了更多钱买了一箱箱的朗姆酒。卡车还是没有停下来。有一天晚上,一辆卡车撞塌了棚子,于是寡妇们撤退了。

虽然周围一片混乱,毕司沃斯先生却超然物外。他不需要付租金,他也不需要为三餐花钱,他积攒了大部分薪水。生平第一次,他有了钱,而且每两个星期钱都有所增长。他既不难过,对他无法阻止的疏忽管理也不生气。他激动地意识到现在每个人都要靠自己——这个道理给他无上的喜悦。他继续偷卖水果,享受着在一片混乱之中平静地进行自己邪恶的计划的乐趣。

不久,关于W.C.塔特尔和格温德的掠夺的消息就悄悄传遍了整个房子。W.C.塔特尔卖了整棵整棵的雪松。格温德卖了一卡车又一卡车的橙子、番木瓜,鳄梨、酸橙、西柚、可可豆和香豆。毕司沃斯先生第二天往自己的袋子装半打橙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他奇怪一个人怎么能不被察觉地偷盗雪松树?莎玛和其他大部分怒火中烧的姐妹一样,解释说树是被就地贱价卖掉的。买主的卡车从北部来到这个地方,绕弯子走山上危险的、事实上没有人走的路。如果不是山上的空地显著地扩大,引起了看守人的注意的话,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守人是一个忧郁的人,跟着地产一块过来的,像那头骡子一样,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但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不得不应付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