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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想学萨尔萨舞的群体稳定下来,年老而资深的菲利普和科拉松轻松地变成了专家。仅仅演示几个简单的舞步,就能看出两个人可能跳遍了世上所有的舞。就像那些音准完美的音乐家只将一段复杂的曲子听上一遍,就可以演奏出来,而且旋律完美;而再次演奏时,会对它进行变动和改编,这两个人也是如此。或许有一天,他们仅仅将男伴和女伴的舞步观察一遍,就能掌握它们。

萨尔萨课程开始了。大部分时间是科拉松在喊叫,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甚至盖过了从萨尔萨旋律中喷薄而出的刺耳的爵士小号声。

“再来,一、二、三!再来,一、二、三!再来,啪、啪、啪,再来,啪、啪、啪,再来……”

节拍重复,重复,又重复,直到在人们脑中萦绕不去,甚至渗入梦境。

学生每学会一个转身,老师都会用极大的鼓励和热情给予肯定。“对,就是这样!”

到了学习新东西的时候,菲利普会高喊一声“好”,然后开始演示下一个转身或旋转。

“太棒了!”两位老师会高喊起来,毫不以夸张为耻。

两个女人想学会每种新动作,都在找舞伴跳舞,因此课程到了一半时,她们已经和班里所有的职业舞者跳过了。即使那些人中没一个会讲英语,这两个年轻女子也能用萨尔萨的舞蹈语言顺利地表达情感。

“我喜欢这个。”在舞池里遇到索妮娅时,玛吉说道。

索妮娅心想,也许玛吉在跳舞中展示了真实的自我。她以各种姿势在一个男子身边旋转,看上去很快乐。她的手从他的颈背往下走,得到他精确的指令。他的手轻轻一弹,就能告诉她何时该旋转,她毫不犹豫地回应他的节拍。看到朋友已经习惯于展现复杂的舞步序列,索妮娅奇怪地发现,玛吉似乎被这种完全由男人主导的舞蹈吸引了。这位暴躁易怒、渴望自主的女权主义者似乎很乐意被人带着旋舞。

玛吉受到老师的赞扬,脸上闪过一种索妮娅在学生时代就熟悉的表情:一丝惊讶,伴着巨大的喜悦。

课间休息时,大杯的冰水端了进来,倒进塑料杯。教室里令人窒息,每个人都在大口喝水,不同国籍的人们彬彬有礼却磕磕绊绊地交谈着。

解渴后,两个英国女人去了衣帽间。在那里,索妮娅发现了许多涂鸦之作,尤其是最初的几幅,现在已经深深地印刻进古老的木板里。有些笔画已经在岁月中磨去,有些却很新鲜,仍是鲜嫩木纹的颜色。其中有一幅由字母组成的装饰画让她想起了教堂的雕刻,堪称艺术作品。一定是最深沉的爱使得它深深刻在坚固的门上。让人困扰的不是如何随意表达短暂的激情,而是如何宣告真正而持久的爱。“J-M”,沉重的木门将永远承载这一爱的表达,直到被拆下铰链,变作柴薪。

她们漫步回到走廊,在教室外停下。墙上拥挤地贴着许多镶了框的海报。其中一张海报上是菲利普和科拉松。风格要追溯到一九七五年前后,那是一份弗拉门戈舞演出的广告。

“看,玛吉,这是老师的照片。”

“天哪,真的!岁月太残忍了!”

“他们变化没那么大吧。”索妮娅试图维护他们,“身材和以前很相似。”

“可是看看那些鱼尾纹——那时候她没有皱纹,对吧?”玛吉评论道,“你觉得他们会为我们表演弗拉门戈舞吗?教我们怎么踏步?怎么演奏响板?”

玛吉没有等到回答,就已回到教室,用手势告诉菲利普她想让他们做什么。

索妮娅站在门口等她。

最后,菲利普找到了几句能表达想法的英语。“弗拉门戈舞不是教会的。”他沙哑地说,“它流淌在血液里,而且只在吉卜赛人的血液里。但如果你喜欢,可以试试。课程结束后我会跳一段给你看。”

这句话注定要受到挑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重复前半节课的动作。然后,在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时,菲利普拍了拍手。

“现在,”他说,“弗拉门戈舞。”

他大步走到CD播放机面前,轻轻打开CD包,小心翼翼地抽出想找的那一张。同时,科拉松在角落里换鞋,她换上的那双舞鞋带着沉重的鞋跟和铁制鞋头。

学生们纷纷往后退,静静等待。他们听到击掌声和低沉的鼓乐,它黑暗浓烈,与轻松明快的萨尔萨音乐如此不同。

科拉松阔步走到大家面前,仿佛她已经不再理会他们的存在。吉他声响起,她举起一只手臂,接着举起另一只,纤细轻柔的手指像雏菊花瓣一样伸出。至少五分钟,她的双足按照复杂的序列以鞋跟和鞋头踏步、踩跺,愈来愈快,变成雷鸣般的震响。突然,她坚硬的舞鞋在坚固的地板上果断地踏出最后一声,“”,一切戛然而止。这是舞蹈,更是力量和惊人绝技的展示,再加上她的年纪,这一切似乎更让人刻骨铭心。

最后的节拍刚落,扬声器中就响起一阵哀恸的歌声,怪异地笼罩了教室里的每个人。这是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似乎想表达一种与科拉松起舞时浮现的表情相同的痛苦。

在科拉松的舞步跳完之前,菲利普已经开始跳舞。他跳了几秒钟,动作与妻子的完全相同。这向观众证明:这并不是即兴起舞,而是精心排练过的艺术作品。现在,菲利普代替了妻子在舞台中心的位置。他有窄窄的臀部,修长的后背弯成“C”形。亮相后,他开始旋转,踏出一组猛烈敲击地板的舞步。金属在木板上的敲击声在镶着镜子的墙壁间回荡。他的动作比妻子的更性感,当然也更诱人。他的双手上上下下地抚摸身体,臀部从这边甩到那边,仿佛在挑逗整个班上的学生。索妮娅完全惊呆了。

仿佛是为了与科拉松竞争,他展示了一组更加复杂的舞步,一次次,舞步都奇迹般精确地落在同一点上,双足的敲击声淹没了音乐。其中有着非同寻常的激情,看上去却似乎无迹可循。

菲利普的结束姿势——双眼望着天花板,一只手臂环绕着后背,另一只放在身前——带着纯粹的高傲。后面传来一个静静的声音:“真棒。”那是科拉松。即使是她,也为丈夫的表演和他此刻的全情投入而感动。之后便是沉寂。

过了一瞬,玛吉用热烈的掌声打破了沉默。其他学生也开始鼓掌,但不如她那么热烈。

菲利普的脸上绽开了微笑,所有傲慢的痕迹都已融化。科拉松来到这群观众面前。

“弗拉门戈?明天?你们想学?”她闪着泛黄的牙齿问道。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表达,几个挪威少女有点窘迫,她们转身谈论起来。同时,职业舞者纷纷看表,像是在看工作时间结束了没有,他们不想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