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往事随风(第8/9页)

“还行,”他很干脆地答道,“发行量已经从刚开始的一万升到一万一了,还算可以。但是我们其实还可以做更多的广告——很多当地的广告商还不知道我们。”

我们下了山,然后穿过十字路口。丹突然在岁月流转中心门口停了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到了。”

这家店的店面刷成了紫褐色。我问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准备给这家店写个专题,所以我要先来观察一下。”

“我好久没来这家店了。”我朝窗户里看去,发了会儿呆。

“那就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吧。”丹说。

“我恐怕没时间了,丹,我就……”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安妮在照看古董店——我并不赶时间。“好吧,我和你进去,但只能待一会儿。”

进去之后,就好像是回到了过去。店内的风格古老,架子上货品的包装都是战前的风格,Sunlight(阳光)肥皂,Brown & Polson(布朗&帕森)奶油冻,Eggo(伊格)蛋粉还有Player’s Senior Service(玩家高级招待)牌香烟。有一个华丽的黄铜小抽屉就像老式打字机一样,一台Bakelite(电木)无线电和一些箱式照相机。还有一个木箱子,抽屉是打开着的,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纪念章、钩针、针织娃娃和棉线圈——都是很早以前的一些旧东西。

丹和我来到一个画廊,里头展示着一些描绘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东部生活的黑白照片,当然这只是整个展览的一部分。这些照片里有一个小女孩正在斯特普内一条被炸毁了的大街上玩耍,她被圈了出来,因为她现在已经80多岁了,就住在布莱克西斯。

“这个地方就像是个博物馆。”我说。

“更是个社区中心,”丹说,“这是老人们寻找回忆的地方。后面还有一个剧院和一个咖啡厅。其实……”他朝厨房台面那边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就想要杯咖啡,你也想要吗?”

我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丹拿出了他的本子和笔,然后他开始削铅笔。

“你找到你的卷笔刀了?”

“是的——谢天谢地。”

“它很特别吗?”

丹把它放在了桌上说:“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3年前去世了。”

“她留给你一个卷笔刀?”他点了点头。“她就给你留了这个吗?”我问他。

“不是,”丹吹了吹削好的笔尖,“她还留给我一幅很丑的画。有些失望,是不是?”他很微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卷笔刀。”

当丹在他的本子上写下一些奇怪的速记时,我问他当记者多久了。

“就几个月而已,”他回答说,“我是个新手。”难怪他在采访的时候有些笨拙。

“那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在市场部做过,主要是搞产品促销——主要的方法就是送特制的奖品、凭券领取赠品、送购物卡、返现金和买一赠一。”

“比如在开业第一周每件商品优惠5%?”我开玩笑地说。

“是的,”丹脸都红了,“类似于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做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说:“我已经做了10年了,我想有些改变。我的老校友马特曾经是《卫报》的商务编辑,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儿干了,他想自己办份报纸——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需要人帮忙……”丹继续说,“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我就去了。”

“所以是他让你帮忙写新闻的?”

“不是,他已经雇了两名全职记者,我是做市场的。但是我有个特权,就是我可以写任何我感兴趣的东西。”

“那我感到很荣幸啊!”

丹看着我说:“我看见过你,在你开业前一天我就见过你……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当时刚好在你对面那边的路上,你当时在店里给一个模特儿穿衣服。”

“那是个假人。”

“你当时好像有些小麻烦,那个假人的手臂总是会掉下来。”

我眼珠一转:“我讨厌和这些假人玩。”

“你当时很是故作镇定的样子——我就在想我很想认识一下这样的女人——所以我就去采访了你。这是当记者的好处。”他笑了笑。

“这是你们的咖啡!”服务生说,然后就把咖啡放到了柜台上。我去柜台取了咖啡,然后把它们递给丹:“你要哪一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

“嗯……”他想了想说,“红的。”他伸出了手。

“但是你拿的是绿色的这杯。”

丹斜视了它一眼,说:“是呀。”

硬币叮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丹,你是色盲吗?”他闭上了嘴巴,然后点了点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你的影响大吗?”

“不是很大,”他很淡然地耸了耸肩,“只是我不能当电工罢了。”

“哦,对,电线有很多颜色。”

“也不能当飞行员了。因为我是色盲,我看虎斑猫的斑是绿色的;因为我是色盲所以我也选不了草莓,而且还经常错搭衣服——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我的脸突然变得很烫:“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就不会表现得那么冒失了。”

“有时是会有人对我的穿着做很无理的评论——但我从来不和他们解释,除非真的是万不得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上小学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老师让我们画一棵树——我画的叶子是鲜红色的,树干则是绿色的。老师建议我的父母带我去做视力测试。”

“所以你的裤子在你看来不是深红色的?”

丹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说:“我不知道‘深红色’是什么,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就像铃声对于一个聋子来说一样。但是这条裤子在我看来是橄榄绿。”

我抿了抿咖啡,然后说道:“那你能辨清哪些颜色呢?”

“冷色吧——淡蓝色、淡紫色——当然还有黑色和白色。我喜欢看黑白色的东西,”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那边的展览,“单色调的东西……”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时光流逝》的曲调。我开始一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然后我意识到那是丹的手机铃声。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然后接了电话。“你好,马特。我是丹,”他轻声说道,“我现在在岁月流转中心……是的,你请讲——稍等。不好意思,”他冲着我做了个口型,“哦……是的……”丹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如果她可以准备这个故事的话,”他走的时候这样说,“有力的证据。”当他走进院子的时候,我听见他这样说。“……必须是诽谤证明……我两分钟后就回去……”

丹回来的时候说:“真不好意思。”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马特要和我谈点事情——我必须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