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礼和父亲那会唱歌的鸟儿(第6/6页)
每个诗人要朗诵十首诗,每念完一首,西班牙语的翻译就会紧随其上。诗人们一个接一个从白色的椅子里站起来,走向前,走到话筒前。一个晚上整整七百首诗,简直就是一场马拉松,诗人们用尽一切办法,来抓住观众的注意力。有的以诗歌的形式歌颂对麦德林的爱,有的对观众深深地鞠上一躬。一个来自刚果的诗人说:“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掌声如海浪一般从上面传到了下面。
到了凌晨一点我们还在听诗歌朗诵,诗歌节的负责人时不时上演一段革命式的宣讲。他冲着话筒大声说道:“诗歌可以将人类从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中解放出来。”观众在晴朗的天空下欢呼鼓掌。紧接着又有一个诗人站了起来,为上千上万个观众朗诵自己的作品。我忘了在灯光灰暗的图书馆里诗人的朗诵,忘了咖啡馆酒吧里通过扩音器进行的演说,忘了观众在每首诗朗诵后必须鼓掌的可怜的文学之夜,有时甚至在诗人朗诵的停顿之间也要鼓掌。我歪着脑袋,试图去感知坠落的星辰,诗句不停地涌入耳朵。站在帕纳塞斯山上欣赏诗歌就应该就是这种感受吧,至少期盼如此。
开幕式过后麦德林就完全被诗歌占领了。诗人们连续八天乘坐大巴穿梭于这个拥有上百万居民的城市里。观众们大批涌向剧院、露天讲台和大学校园里。我和拉尔森沉浸在这个诗歌城市中,一个星期后再次来到乐拉斯公园,在那儿喝了一杯冰镇安吉拉啤酒。
弟弟在鹿特丹研究出来的冰激凌的口味越来越奇怪:有鲱鱼味的、葡萄干味的、加了梨子和罗勒叶的茴香味的。有时候试验失败,做出来的味道和想象的不一样。一个意大利人问卢卡能不能做出生火腿味道的冰激凌,卢卡很快便行动起来,跟变魔法似的使用各种配料,倾听刮刀的声音。很快冰激凌就做好了,他尝了一口,好恶心,好难吃,看来火腿冰激凌是失败了,即使是最爱吃肉的人也不会喜欢的。
加了酒的冰激凌也很难做。卢卡用甜味酒阿斯蒂做出了冰激凌,还用气泡酒和红色的黑醋栗做实验,然而结果并不如意,做出来的冰激凌也就没有摆进橱窗里。尽管如此,卢卡并没有放弃,整天待在厨房里研究配方。
整整两年,两个短暂的冬天,两个漫长的冰激凌人的夏天。在这两年里,索菲亚的头发越来越没有光泽,父亲的那只鸟儿叫起来越来越刺耳。在这两年里,我从一个诗歌节飞到另一个诗歌节。每次回到公寓里,总感觉自己成了公寓里的某个陌生人。这两年里充满了诗歌和冰激凌,就在两年后,卢卡把我单独叫进厨房,竟然又跟我说话了。我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存放干用料的新机器,冷藏也换了,还添了第三架冰激凌机,机身小小的。墙上的白瓷砖一尘不染,工作台干净得发亮。难道这也是新的?我们好多年都没说过话了,沉寂有了一种可靠感,虽然是那么尴尬,那么苦痛。
整整十二年,卢卡沉默了整整十二年。
“你得帮我,”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对深色的双眸看着我,“你得让索菲亚怀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