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12/12页)
“恐怕还没有。”布拉德福说。
“我们当然有!”
“这只是揣测。一直都是。我们需要那辆运家具的货车。那也绝对不是简单的事。他也会利用中断的装置、转运站。警察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我们没有机会。他用‘坎特伯雷’这个名字。或者应该说我们认为他是。因为过去他用的工作化名都是地名,他已经习惯了。曼彻斯特上校,霍尔先生,戈尔沃斯先生。另一方面,他们可能只是把柜子载到坎特伯雷,坎特伯雷就是他所在的地方。或者他们送货到坎特伯雷,而坎特伯雷就是他不在的地方。我们需要找一个海边的广场,和一间有位他显然很爱的女人的房子。她不在苏格兰或威尔士,因为他说她在那些地方。
我们不可能翻遍联合王国的每一个滨海小镇。警察可以。”
“他疯了。”某个鬼魂说。
“没错,他疯了。他背叛了我们三十几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指证他。我们的错。所以或许我们也该承认,他在必要的时候神智健全地秀了漂亮的一手,而他的专业技巧又好得可恨。有任何人比我更接近他吗?”
门打开又关上。凯特站在他们面前,抱着满怀的红色条纹卷宗。她脸色苍白,非常沉静,像梦游的人。她在每位来宾面前放一个卷宗。
“资情部刚送来的。”她说,只对波一个人,“他们用《痴儿西木传》当密码本,破解捷克的电讯。结果是正确的。”
清晨七点的伦敦街道空空荡荡,但布拉德福走路的样子仿佛街上挤满了人,在老弱蹒跚的人之间挺直背脊,活像挤在人群中似的。一个孤单的警察向他问早安。布拉德福是警察会打招呼的那种人。谢谢你,警官,他想,继续果断地前行。
你刚才对着善待明日最新叛国贼的人微笑——这人击退了对他的所有批评,直到案情变得无言以对;然后当一切变得无法面对时,这人又击退了对他的所有辩护。为何我开始理解他?他纳闷地想,为自己的耐性惊讶不已。为何在我的心里——就算不是我的理智——竟对这个以他的一生摧毁我毕生成就的人涌起一丝同情?我要他做的,他全要我付出代价。你自己造成的,贝琳达如是说。那么又为何,如同他垂荡的手臂被轰得粉碎时一样,他竟还感觉到痛楚?
他在布拉格,他想。最后这几天的追逐游戏只是一场捷克羽扇舞,在他们偷偷把他送往安全地点时,让我们误入歧途。玛丽绝对不会到那里去,除非马格纳斯已经先到了。玛丽绝对不会到那里去,句点。
她为何要去?她为何不去?他不知道,他不相信任何说他们会这样做的人。抛下普拉煦和她的一切英国风格?只为了马格纳斯?
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她会为了马格纳斯这样做。
汤姆会为了她而去。
她会留下来。
她会带着汤姆。
我需要一个女人。
一家彻夜营业的咖啡馆伫立在半月街,在其他日子的清晨,布拉德福可能会在这里歇脚,让疲惫的流莺逗弄他的狗,然后布拉德福也逗弄那些流莺,请她们喝杯咖啡,和她们东拉西扯,因为他喜欢她们的老练和她们的胆识,和她们融合人类狡诈与愚蠢的人性。但他的狗死了,他寻乐的兴致也随之而去了。他打开门锁,走向床边,伏特加放在那里。他倒了大半杯,一饮而尽。他放洗澡水,打开短波收音机,带进浴室。新闻报道各地发生的灾难,但没有英国外交官夫妇在布拉格现身的消息。如果布拉格想放出消息,一定会在中午,才能上晚上的电视新闻和明天的报纸。
他开始刮胡子。电话响了。是奈吉尔,说我们找到他了,他一直在他的俱乐部里。值日官报告说布拉格外交部已对所有外国通讯社发出午间新闻稿。是史戴基,说他喜欢强壮的男人。
他关掉收音机,光着身子走进客厅,攫起听筒,说:“喂?”听到乒一声。然后就没了。他紧紧压住嘴唇,仿佛警告自己别说话。他在祈祷。
他真的在祈祷。说话啊,他祈祷。说句话吧。然后他听到:一个铜板或指甲锉刀轻快地在话筒上敲了三下:布拉格程序。他环顾四周搜寻金属的东西,看见书桌上的钢笔,便抓紧电话,想办法伸长手去够。他轻敲了一下当做回答:我听见你了。再敲两声,然后三声。留在原地,信号说。
我有情报要给你。他用笔对话筒敲了四声,听到传来两声回答,接着电话挂掉了。他用手指抓着粗短的头发。他把伏特加拿到书桌,坐下,脸埋在手里。活下去,他祈祷。是情报网。是皮姆,报平安。保持聪敏。我在这里,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问题。我在这里,等待你的下一个信号。别打来,除非你准备好了。
电话再次尖声响起。他拿起听筒,却只是奈吉尔。皮姆的照片和说明已经发送全国各地的警察局,他说。
“公司”的电话只能转接到作业专线。波已经下令切断白厅的线路。媒体联系也已经全面展开。他干吗告诉我?布拉德福很纳闷。
是因为他寂寞,还是要给我个机会说我刚才接到一个线人用布拉格程序打来的有趣电话?是那个有趣的电话,他觉得。
“刚才有个家伙用捷克通话信号打电话给我。”他说,“我给他信号要他说话,但他没说。
天晓得是什么事。”
“嗯,如果有进一步的发展,马上让我们知道。用作业专线。”
“照你说的办。”布拉德福说。
再次等待。他想起每一个曾经历劫归来的情报员。不要急。小心行动,鼓起信心。别慌。别跑。慢慢来。选好你的电话亭。他听见一阵敲门声。是某个该死的推销员。凯特已经精疲力竭了。
是住在楼下那个老以为我的浴室害他家漏水的阿拉伯小子。他披上晨袍,打开门,看见玛丽。他把她拉进来,摔上门。之后他心里涌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或暴跳如雷,是怜惜不忍或义愤填膺?他立刻打她一个耳光,接着又打一个,换成是云淡风轻的另一个日子,他会马上带她上床。
“在艾塞特附近,有个叫法雷·阿伯特的地方。”她说。
“那里怎么了?”
“马格纳斯告诉他说,他把母亲安置在德文郡靠海的一栋房子里。”
“告诉谁?”
“波比。他的捷克控管官。他们以前—起在伯尔尼念书。他觉得马格纳斯想自杀。我突然领悟了。那就是烧盒里的秘密。情报站的枪。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是法雷·阿伯特?”
“他说他母亲在德文郡。他根本就没有母亲。他在德文郡的惟一一个地方就是法雷·阿伯特。‘我在德文郡的时候”他以前说,‘我们去德文郡度个假吧。’是法雷·阿伯特,一直都是。我们从来没去过,但他说个不停。瑞克常从学校带他到那里去。他们会去野餐,在海滩上骑自行车。那是他最理想的地点之一。他和一个女人在那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