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51/54页)
“让治先生,你要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是朋友吗?”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我已经……”
“不行!不行!我们只能是朋友!”
“娜奥密……别这么说……我求求你……”
“哎呀,你真讨厌!不行就是不行……好了,好了,我吻你一下吧。”她照样对我吹一口气,“行了吧?你不学会忍耐那可不行。这就已经超过朋友的界限了,我对你还是特别关照的啊。”
她这种“特别”的爱抚方法非但没有使我冷静下来,反而异常刺激我的神经。
“他妈的!今天还是不行啊?!”我越发急躁。
她如一阵风离我而去。我好大一会儿什么也干不下去,自己生自己的气,如同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在房间里来回转,见什么摔什么,把满屋子的东西打得稀巴烂。
我为这种疯人一样的歇斯底里症苦恼,由于娜奥密每天都来,我也每天肯定发作一次。而且我的歇斯底里症性质与一般的不同,发作过后并没有浑身轻松的感觉。一旦情绪稳定下来,反而比发作前更清晰更强烈更固执地想念娜奥密肉体的细微部位。例如她换衣服时从衣襟下露出来的脚,吹气时凑过来离我只有两三寸的噘起的嘴唇,过后的回想比当时看到的更加细致真切地浮现在眼前。奇怪的是,当我的思维顺着她的嘴唇、脚的曲线展开想象的时候,实际上看不见的肉体部分也如同底片显影一样逐渐显现出来,最后在我黑暗的心底忽然矗立起一座酷似维纳斯的大理石雕像。我的脑袋变成一座天鹅绒帷幕圈围的舞台,一个名叫“娜奥密”的女演员开始上场。舞台灯光的强烈光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她那在黑暗中缓缓摇动的雪白身体上。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只见在她的肌肤上燃烧的灯光越来越明亮,有时甚至产生燃眉之感。如同电影的特写镜头,身体的各个部位扩大到细致入微的程度……这种幻影带着实际感觉刺激我的官能,与实物毫无二致,唯一的不足是不能用手触摸,其他感受甚至比实物更加生动新鲜。由于凝视时精神过于集中,最后我觉得头晕眼花,全身的血液一起涌上脑袋,心跳加速,于是歇斯底里症再次发作。我踢飞椅子,撕扯窗帘,打碎花瓶。
我的妄想日益狂暴,只要一闭上眼睛,眼皮后面的黑暗处便出现娜奥密的形象。我经常回忆她芳香的气息,向着空中张嘴,吸入周围的空气。不论在大街上行走,还是闷在家里,只要一想起她的嘴唇,我就突然仰面朝天,哈、哈地吸入空气。我看见到处都是娜奥密的红唇,所有的空气仿佛都是娜奥密吐出的气息。娜奥密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恶魔,包围着我,折磨着我,一边听我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我。
一天晚上,娜奥密来到家里,说:“让治先生最近变得很怪啊,有点反常。”
“那一定很反常的,为你焦思苦想成这个样子……”
“哼……”
“你哼什么啊?”
“我打算恪守约定。”
“打算恪守到什么时候?”
“永远。”
“别开玩笑了。这样我就会逐渐发疯。”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方法:用自来水冲冲脑袋。”
“喂,你真的……”
“又来了!让治先生,只要你露出这种眼神,我就更想捉弄你。你别靠我这么近,离我远点,连一根手指头也别碰我。”
“真没办法,那送我一个朋友之吻吧。”
“你老老实实的,我就给你。可是,过后你不会发疯吗?”
“发就发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二十七
那天晚上,娜奥密让我和她隔桌而坐,这样“连一根手指头也碰不着她”,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一直闲聊到深夜。
一到十二点,她又以嘲弄的口吻说:“让治先生,今天晚上我住在这儿哟。”
“啊,住吧。明天是星期天,我一天都在家里。”
“不过,话先说清楚,不能因为住在这儿,你的什么要求都答应。”
“你不用担心,你也不是那种什么都答应的女人。”
“要是什么都听你的,你会认为很方便吧?”她哧哧笑起来,“好了。你先去睡吧,可别说梦话啊。”
她把我赶上二楼,然后走进隔壁的房间,咔嚓一声把门锁上。我当然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不会很快入睡。还是夫妻那个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无聊的事。我睡觉的时候,她肯定躺在我的身边。想到这儿,我感到莫大的委屈。一墙之隔,娜奥密在铺被褥、拿枕头,准备睡觉,弄得—或许故意如此—地板扑通扑通直响。啊,从隔壁的动静可以清晰地知道她正在解头发,正在脱衣服换上睡衣,接着啪地掀开被子,然后咚的一声倒在地铺上。
“怎么这么大响动?”我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故意说给她听。
“还没睡啊?是睡不着吗?”隔壁立刻反应过来。
“啊,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事。”
“呵呵呵,你想什么事,不用问我也能知道个大概。”
“你说怪不怪?现在你睡在隔壁房间里,我真不知道怎么好。”
“一点儿也不怪。从我住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一直不就是这样吗?那个时候睡觉和今天不是一样的吗?”
娜奥密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一阵激动。是啊,我们是有过那个时期,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纯真。然而,这丝毫未能镇静我情欲的冲动,反而使我更加痛切地感到联结我们的姻缘是何等之深,所以无论如何离不开她。
“那个时候,你天真无邪。”
“我现在还是绝对的天真无邪。要说有邪,那是你呀。”
“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是追你追到底。”
“呵呵呵……”
“喂!”我使劲敲着墙壁。
“哎哟,你干吗啊?这儿可不是郊外的独门独户,请你安静点儿。”
“这墙壁碍事,真想砸了它。”
“啊,真闹得慌。今天晚上耗子要造反了。”
“是要闹翻天,这只耗子得了歇斯底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