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7/54页)
我常常这样一边说一边使劲抓着游泳衣的一端,像把一件大东西塞进袋子里似的,勉强扣进肩膀上的扣子里。
应该说,这样体格健壮的少女自然喜欢运动,性格也活泼开放。实际上,只要是使用手脚干的活儿,不论什么,她都一学就会,聪颖过人。就说游泳吧,在镰仓只学习三天,回东京后每天去大森的海里练习,一个夏天下来,真学出个样子来。不仅游泳,还会划船、驾驶小快艇,学会不少本领。玩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她精疲力尽地说“啊,累坏了”,提着湿漉漉的游泳衣回到家里来。
“啊—我饿极了。”她说着便有气无力地一屁股落到椅子上。有时懒得做饭,两个人就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到西餐馆里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娜奥密喜欢吃牛排,一份又一份,转眼之间,三份牛排一扫而光。
那年夏天的愉快回忆实在太多,怎么写也写不完,只好暂时打住。不过,有一件事不能不写。就是从此以后,我养成了在她洗澡时为她往木盆里放热水,并且用海绵块在她的手脚、后背搓澡的习惯。起初因为她游完泳一回家就犯困,去不了公共澡堂,我只好在厨房里用凉水把她身上的海水冲洗干净。
“小娜,来,这么睡可不行,浑身黏糊糊的。我给你洗洗,坐到这盆里来。”
她很顺从地坐在盆子里,乖乖地让我给她洗澡。从此逐渐养成这个毛病,到天气凉爽的秋天,还坚持洗澡,最后干脆在画室的角落里安放一个西式浴盆,铺上脚垫,四周围挡屏风,整整一个冬天也没停过洗澡。
五
心细的读者从我以上的叙述中,大概会推测出我与娜奥密之间已经发生超越一般朋友的关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是随着岁月的推移,相互在心中产生一种“理解”吧。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我呢,正如前面所说,不仅是一个对女人一无所知的庄重正派的“正人君子”,而且感到必须对她的贞洁负责,所以极少为一时的感情冲动驱使,去做超越“理解”范畴的事。当然,我心里明白,若要娶妻,除了娜奥密,还没有发现别的合适的女人。即使有,如今也不可能狠心抛弃她移情别恋。这种想法逐渐根深蒂固,正是如此,我才不愿意第一次就使用玷污或玩弄的态度去占有她。
我和娜奥密第一次发生这种关系是在第二年的春天,四月二十六日,当时她虚岁十六。具体日期记得这么准确,是因为从那时,不,从很早以前,就是第一次给她洗澡的时候开始,我就每天把对娜奥密感兴趣的各种事情记在日记里。那个时候,娜奥密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发育得快,完全出落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正如一个年轻的母亲,把自己的婴儿什么时候“第一次笑了”、“开始咿呀学话了”这些成长过程都详细记录下来,我也以同样的心情把自己与娜奥密共同生活中留心到的事情一一写进日记里。我至今还时常翻阅当年的日记。大正某年九月二十一日—即娜奥密十五岁那年秋天—那一天的日记是这样记述的:
晚八时,让她洗澡。因到海里游泳,身体晒得很黑,只有游泳衣遮蔽的部分还是洁白的,其他地方晒得黝黑。我自己虽然也是这样,但娜奥密皮肤本色白皙,更加显眼。即使赤身裸体,看上去也好像依然穿着游泳衣。我说你的身体像斑马,她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差不多一个月以后的十月十七日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皮肤被太阳晒得变黑、脱皮现象逐渐好转以后,肤色变得比以前更加光洁细腻,滑润鲜艳。我给她洗胳膊的时候,她只是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在皮肤上慢慢流去的肥皂泡。我说“真好看”,她也说“真好看”,但立刻补充一句“我说的是肥皂泡”……
十一月五日的日记这样写道:
今天晚上第一次使用西式浴盆。娜奥密不习惯,在光滑的浴盆里哧溜哧溜坐不稳,边惊叫着边笑起来。我说她像一个“大娃娃”,她就叫我“小爸爸”……
从此以后,我们经常使用“大娃娃”和“小爸爸”这个称呼,每当娜奥密撒娇缠人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总是戏谑地叫我“小爸爸”。
我为日记加上一个标题:《娜奥密的成长过程》。因此,不言而喻,这本日记只记录有关娜奥密的事情。后来,我买了一架相机,从各个角度,利用不同的光线拍摄许多她那越长越像玛丽·碧克馥的脸蛋的照片,贴在日记里。
谈到日记,话题扯远了。但不管怎么说,从日记的记录来看,可以知道,我和娜奥密结成不可分的关系是在住到大森以后第二年的四月二十六日。其实,两人之间已经存在一种心照不宣的“理解”,所以并非由一方勾引另一方,而是双方极其自然地相互结合,几乎没说一句话,一切都在心领神会中默默地完成。事情结束以后,她在我耳边说道:
“让治,千万别抛弃我。”
“绝对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小娜,我觉得你应该是非常了解我的呀……”
“这个我知道,可是……”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说不好什么时候……”
“我说打算把你接到家里住、照料你的生活的时候,你对我怎么想的?你没想过我要把你培养成优秀的女人,最后和你结婚吗?”
“想过你大概是出于这个目的……”
“这么说,你搬过来住的时候,已经做好嫁给我的准备啰?”
我没等她回答,便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继续说道:“小娜,谢谢你。真的,你能这么理解我,太感谢你了……说实在话,我没想到你会长得样样符合我的理想。我太幸运了。我会一辈子疼爱你的……只疼爱你一个人……就像世上的恩爱夫妻那样,决不会亏待你。你相信我,我是为你而活。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也要更加努力学习,成为优秀的人。”
“嗯,我一定拼命学习,做一个让你真正满意的女人,一定……”
娜奥密激动得热泪流淌,我也情不自禁地泪流两颊。那天晚上,我们畅谈未来,大家谈兴酣浓,一直聊到天亮。
不久,我利用一个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回到老家,第一次把娜奥密的事告诉了母亲。我这样急于告诉母亲,一个原因是娜奥密不知道我家里人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未免担心,这样好让她放心;另一个原因是我想光明正大地办理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把对“结婚”的想法以及为什么娶娜奥密为妻的理由,以老年人也容易接受的语言坦诚地告诉母亲。母亲早就了解我的性格,对我很信任。她听完以后,只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