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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把翠克西的头发从脸上拨开:“但丁相信,上帝把自杀者的灵魂困在树干里,作为惩罚。在最后的审判日,他们是唯一没得回灵魂的罪人,因为他们曾经抛弃他们的灵魂。”
事实上,丹尼尔知道这一点。那是劳拉的研究中少有的吸引他的部分。在尤皮克人的村里,青少年流行自杀,可是那里连一棵树都没有,真是讽刺。
翠克西动了一下。丹尼尔注视着她。翠克西的目光慢慢聚焦,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她的眼睛充满希望地大张,又失望地黯淡下来,仿佛她突然明白,她没有达成那个美好的愿望,她还在这里。
劳拉爬到床上,抱紧翠克西。她对翠克西耳语,丹尼尔但愿他也能那么流畅地说那些话。可他没有劳拉那么好的语言能力,他无法许下“翠克西会好的”的承诺。他能做的只是为她重新画这个世界,直到它变成一个她想要存在的地方。
丹尼尔看见翠克西向劳拉伸出手,坚定有力地握住。然后他溜出病房,经过护士和护理人员和病人,他们一点都没注意到,他就在他们眼前变了。
丹尼尔买了:
工作手套和一卷胶带。
一包破布。
火柴。
渔夫的片鱼刀。
他开出三十英里远,去不同的镇买,用现金支付。
他处心积虑不留下证据。警方调查时,会死无对证。丹尼尔已经明白,受害者不会赢。
杰森发现只有在练习冰球的时候,他才能专心。他聚精会神,强悍地切入,溜得很快,自信优雅地操纵着球杆。就这么简单:如果你百分之百地专注于冰球,你就不会去想别的。比如,学校里谣传翠克西·史东企图自杀。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休息室里准备上场,他开始颤抖得很厉害,进淋浴间坐了下来。一个他喜欢的女孩,他睡过的女孩,差点死了。他想象翠克西长发散在脸上笑着的模样,然后下一分钟那张脸在地面六英尺之下的坟墓里,上面爬满了虫。他吓坏了。
等到他恢复镇静,看到摩斯在休息室里绑溜冰鞋的鞋带。是摩斯开玩笑地黑了学校的计算机系统,把翠克西在玩脱衣扑克时拍的照片传上去的。杰森曾经很生气,但他不能对那些跟他击掌,表示支持的哥们儿说。他的律师甚至说,再也找不到比拍下那种照片更打击对方的证据了,杰森的运气真好。可万一这个恶作剧对翠克西来说太过分了呢?他已经因为某件他没有做的事被怪罪。她要是死了,账又算到他头上来怎么办?
“你的确是这个星球上最倒霉的家伙。”摩斯说。他的话勾起杰森另一个想法。如果翠克西自杀成功,那他就可以摆脱官司了。
练习结束了,大家在闲聊,不可避免地,话题集中在翠克西的自杀事件上。杰森匆匆离开溜冰场,脱下打球的装备护具。他是第一个离开溜冰场的,他上了车,钻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然后头靠在方向盘上想休息一会儿,想着翠克西。“上帝啊。”他呢喃。
在他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时,杰森已经感觉到他的喉结上架着一把刀。“你离上帝已经够近了,”丹尼尔·史东说,“开始祈祷吧。”
丹尼尔要杰森开车去靠近河边的沼泽地。丹尼尔开车经过这里一两次,知道当地的猎人喜欢到这里猎麋鹿,而当他们守候猎物时,都会把车子藏起来。丹尼尔选了这里,因为这里的植物生长得茂盛,一直蔓延到水边。那可以提供足够的掩护,让雪覆盖不了地面,这样他们走在沼泽湿地上就不会留下脚印。
他用刀尖抵着男孩,要杰森退后到抵着松树跪下来,然后丹尼尔用胶带把男孩的双手和脚踝,结实地捆在树上。丹尼尔不断想着劳拉说过的关于但丁的话——自杀者的灵魂会困在树干里。翠克西如果自杀了,她的灵魂就会困在树干里,而杰森的身体现在环绕着树干。杰森反抗的时候,这个想象的画面正是丹尼尔所需要的,给他力量去制服这个十七岁的运动员。
丹尼尔燃起篝火,杰森奋力挣扎,想挣脱胶带,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破了皮。男孩终于颓丧地靠着树干,垂下头:“你要对我怎样?”
丹尼尔拿起刀,滑到杰森T恤下边。他把刀子往上划到男孩的喉咙,运动衫割成了两半。“这样。”他说。
丹尼尔有条不紊地割开杰森的衣服,直到他全身赤裸地颤抖着。他把破碎的衣服和牛仔布丢进火里。
杰森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牙齿开始打颤:“我要怎么回家?”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回家?”
杰森困难地吞咽口水,他的眼睛盯着丹尼尔握在手里的刀子。“她现在怎么样了?”他轻声问。
丹尼尔感觉他身体里压着的花岗岩大门爆炸开了。这个混蛋还有权利问翠克西的健康状况?丹尼尔将刀压抵着杰森的睪丸。“你想知道流血的滋味吗?你真的想知道她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
“求求你,”杰森脸色苍白地哀号,“喔,上帝,请你不要。”
丹尼尔将刀锋往前推一点点,一道血线涌出杰森腹股沟的皱折处。
“我发誓,我没有对她怎样。”杰森哭叫着企图扭开丹尼尔的手,“我没有。不要。上帝。拜托停下来。”
丹尼尔的脸逼近到离杰森一英寸:“我为什么要停?你当时可没有停。”
那一刻,在理智和愤怒之间,翠克西同时滑进他们两个的脑海中。杰森崩溃痛哭,丹尼尔想起了自己是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着刀。他眨了眨眼睛,看杰森。然后他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
他不在阿拉斯加的冰原上,也不在他要抢劫酒或现金的村里的商店。他是丈夫,他是父亲。他这么做证明不了什么,却会失去所有。
丹尼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把刀子掷向上百英尺远的地方,刀落在了河中央,他走回哭到难以呼吸的杰森旁,从口袋里拿出男孩的车钥匙,他把钥匙紧紧地包在自己仅剩的一点好心里,塞进杰森还被胶带绑着的手里。
丹尼尔改变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慈悲。是因为他明白,尽管有极大的差异,他和杰森·安德希尔还是有相同的地方。杰森和丹尼尔一样艰难地明白了,我们绝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种人。我们假装成那种人,但即使全心全力地假装,我们还是不能变成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