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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打架,她会站在受害者一边。可是,是谁呢?

恢复平静后劳拉上楼梯,朝翠克西的房间走去。她不确定翠克西是否知道,或者她是否会怀疑。她当然会注意到最近爸爸妈妈很少说话,而爸爸睡在沙发上。她一定会猜为什么她被强奸那晚,劳拉在办公室过夜。可如果翠克西心里有疑问,她也闷着没说,就像她通过直觉明白劳拉刚悟出来的道理:一旦承认错误,它会迅速成长,直到没有办法再收回来、藏起来。

劳拉很想假装希斯是富勒清洁用品公司的推销员,或任何陌生人,可她决定看翠克西怎么说。劳拉打开门,看到翠克西正在把衣服从头上脱下。“那家伙,”她的脸遮着,“他来干吗?”

嗯。

劳拉坐到床上。“他不是因为你来的。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记者之类。他不会再来了,永远。”她叹气,“真希望我不用和你谈这个。”

翠克西的头探出衣服领口:“什么?”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你爸爸知道,我们试着……呃,我们试着解决这个问题。我错了,翠克西。”劳拉说,几乎被自己的话噎到,“我真想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不可能。”

她知道翠克西在瞪着她,如同翠克西以前瞪着一道解不出来的数学题:“你是说……你和他……”

劳拉点头:“是的。”

翠克西低下头:“你们谈到过我吗?”

“他知道你。他知道我结婚了。”

“我不敢相信你这样对爸爸,”翠克西说,她提高声音,“他年纪跟我差不了多少。真恶心。”

劳拉收紧了下巴。翠克西有权利那么愤怒,这是她欠她的,就当一点点补偿,虽然也没什么用。

“翠克西,我没想那么多……”

“是啊,因为你忙着做荡妇。”

劳拉抬起手要扇翠克西巴掌,她颤抖着把手从离翠克西的脸几英寸的地方收了回来,她们沉默了一会儿。“不,”劳拉深呼吸,“我们都不该做无法收回的事。”

劳拉看着翠克西,她的愤怒消散了,她流下了泪水。劳拉把翠克西拉进怀里,轻摇着她。“你和爸爸会离婚吗?”她的声音细细的,像小孩子。

“我希望不会。”劳拉说。

“你……爱那个男人吗?”

她闭上眼睛,想象希斯的诗,诗里的每一个字在她的舌头上都像有韵律的生动的美食。她想象那些激情刻不容缓的时刻,他们嫌开门锁的时间太长,迫不及待地扯开彼此的扣子。

可还有翠克西,劳拉记得喂奶的时候,翠克西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头发。她喜欢吮吸劳拉的大拇指,直到十岁还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有这个习惯。翠克西相信风会唱歌,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学会唱那首歌。翠克西是丹尼尔和劳拉的曾经完美的关系的证据。

劳拉吻女儿的太阳穴。“我更爱你。”她说。

她刚刚差点转身背弃了这个家庭。她真的会那么愚蠢,重蹈覆辙吗?她哭得和翠克西一样剧烈,哭到不能分辨她们是谁抱着谁在寻求安慰。那一刻,劳拉感觉自己像一个火车出轨灾难中的幸存者,一个走出冒着烟的残骸的女人,发现手脚都还能动,虽然历经一场劫难,却毫发无伤。

劳拉把脸埋在女儿的颈窝。她或许已经错了好几回。奇迹可能不是发生的事,而是没发生的事。

最开始它出现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屏幕上,那种可以用杜威十进分类法查书的机器。正当九年级学生在做打字技巧测验时,它又散播到二十台笔记本电脑和计算机教室里的十台台式机。五分钟内,它已经传到学校护士桌上的电脑上。

事情发生的时候,翠克西在上选修课,制作校刊。虽然爸妈试着劝她暂时别上学了,但她还是来了。家本该是个安全的地方,但它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引爆的地雷区。她知道,来学校一点都不会舒服。可她真的必须待在一个没有意外的世界了。

教室里,翠克西坐在长满青春痘还有口臭的菲利斯旁边,她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愿意跟她同组的女孩。她们正在用一个出版软件制作一篇关于篮球队输球的段落,计算机突然蓝屏了。“沃福特先生,”菲利斯大声叫,“我们的计算机死机了……”

老师过来,站在她们中间,按了几次Ctrl+Alt+Delete键,但计算机没有反应。“嗯,”他说,“你们两个何不在纸上编辑读者问答专栏?”

“等一下,它回来了。”菲利斯说,屏幕有色彩了。出现在屏幕中央的,是翠克西。她半裸地站在丽芙儿家的客厅。那是摩斯在她被强奸那晚拍的照片。

“哦,”沃福特先生含糊地说,“那,好了。”

翠克西觉得像有一根杆子穿透了她的肺。她跑离位子,抓起背包,跑向行政办公室。到了,她找学校秘书:“我必须和校长谈谈……”

但她的眼睛往下瞄到秘书桌上的电脑,看见自己的脸看着自己,她的声音突然像一根冰柱,断了。

翠克西奔出办公室,奔出学校大门,她继续跑,直跑到那座桥上。在她变成另一个不一样的人的前一天,她和丽芙儿站在这座桥上过。她从背包里掏着散落的铅笔、皱皱的纸和粉饼,最后终于找到了爸爸给她的手机,那是他自己紧急需要时用的。他接听了,她哭着说:“来接我吧。”

爸爸向她保证两分钟后他就会到那里接她,她才挂断手机,才发现她刚才打电话时没注意到的:爸爸的手机屏幕保护程序——原本是《X战警》漫画里的小淘气——变成了翠克西的照片。它已经传到缅因州四分之三的手机屏幕上。

巴索雷米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今天他休假——不过他已经去过贝瑟尔高中又回来了。他刚换好睡裤和警察学校的旧运动衫,那袖子被宠物俄妮丝汀咬破了一个洞。他开门,发现丹尼尔·史东站在门外。“请进。”他说。

今天学校发生那样的事,他不惊讶史东会来找他。他也不惊讶史东知道他住在哪里。像大部分警察一样,他的名字和地址虽然在电话簿里找不到,但贝瑟尔是个小镇,大部分人都知道别人家的事情。你开车上街的时候,可以从车子看出是哪个乡亲在开车;你经过一间房子,就知道谁住在里面。

例如,在翠克西·史东的案子引起他注意之前,他就知道有个颇有名气的漫画家住在这个街区。他不看漫画书,可警察局里有些家伙会看。据说,丹尼尔·史东是个温文尔雅的家伙,与他有暴力倾向的漫画英雄“野爪”完全不同。如果在杂货商场里恰巧站在他后面等结账,他不会介意为你签名。到目前为止,他和史东接触过几次,这家伙似乎很保护他女儿,史东显然难以相信会发生那种事,感到很受挫。有别于巴索雷米在他的警察生涯中碰到的一些男人,他们会打碎玻璃墙或借酒消愁,丹尼尔·史东似乎很能控制情绪——直到现在。他站在巴索雷米的门外,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