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8/13页)

②水道桥:东京都千代田区北端横跨神田川的一座桥。

妈妈和雪江听了这不平常的回答,觉得太过分,连再问的勇气都没有,齐声笑得前仰后合。这时,二小姐澄子对姐姐问道:

“姐姐也喜欢招魂社?我也非常喜欢。咱俩一同嫁给招魂社吧!喂?不?不同意就算了!我自己坐车很快就去啦。”

“丫丫也去!”

终于,丫丫也决定嫁给招魂社了。假如三人一同嫁给招魂社,料想主人也会高兴的吧!

忽听车马声止于门前,立刻有人传来雄壮的声音:“您回来啦!”大概是主人从“日本堤”警察分局回来了。车夫递出一个好大的包袱,主人叫女仆接过,便悠然跨进了客室。

“啊,来啦!”他边和雪江打招呼,边将手里一个类似酒瓶的玩艺儿啪的一声扔在那个闻名的长方型炉旁。说是类似酒瓶,当然不是纯牌的酒瓶,可也不像花瓶,不过是一个奇特的陶器罢了。无以名之,才不得不这么称它。

“奇怪的酒瓶啊!这玩艺儿是从警察分局拿来的?”雪江边将那个摔倒的玩艺儿扶起,边问叔父。叔父边看看雪江的脸边自豪地说:

“怎么样?样式美吧?”

“样式美?那个玩艺儿?不怎么好。一个油壶,拿它干什么?”

“哪里是什么油壶?说那种没趣的话,真糟!”

“那,是个什么?”

“花瓶嘛!”

“作为花瓶来说,嘴儿太小,肚子又太大。”

“因此才有意思哩!你也并不文雅,和你婶子不分上下,真糟!”

他自己拿过油壶,向纸屏方向望去。

“反正我不文雅。我不会从警察分局拿回来个油壶的。是吧?婶子!”

婶子哪里顾得上那些,她打开包袱,瞪大眼睛,在点检失盗物品。

“啊,真意外,小偷也进步了。全部拆洗过了。喂,你看呀!”

“我怎么会从警察分局拿回来个油壶呢?是因为等得太无聊,就在那一带闲逛,这中间在地里挖出来的呀。你们自然不懂,那可是件宝啊!”

“宝的过火了。叔叔到底在哪儿闲逛?”

“哪儿?日本堤境内呗!还到吉原去过。那儿真热闹!你见过吉原的大铁门吗?没有?”

“我怎么会看得见呢?我没有缘分到吉原那种下贱女人住的地方!叔叔身为教师,竟然去了那种地方,真吓死个人!是吧?婶子,婶子!”

“嗳,是啊。件数总好像不够。全都还了?就这些?”

“没还的,只有地瓜。本来叫九点钟去,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这还像话吗?因此说,日本的警察就是不像样子!”

“若说日本警察不像样,那么,到吉原去闲遛,就更不成体统。这种事若是传开,会被革职的呀!是吧?婶子。”

“嗳,是吧!喂,我那条带子缺了一面。就觉着缺点什么嘛!”

“腰带缺一面,就算了吧!我干等了三个小时,宝贵时光糟蹋了半天。”

主人说着,换上了和服,靠在火炉上,泰然自若地玩赏那个油壶。妻子也觉得只好算了,将返还的物品放进壁橱,便回到自己的座位。

“婶子!还说这个油壶是件宝哪!多脏啊。”

“是在吉原买的?哟——”

“‘哟’什么!还没了解真相就……”

“那么个小壶,何须到吉原去买,到处都有吗?”

“遗憾的是没有啊!这可是个罕见的东西哟!”

“叔叔太像那个地藏菩萨了。”

“你还是个孩子,口气可怪大的。近来的女学生嘴太不济。读一读《女子大学》就好了。”

“叔叔不愿意参加生命保险吧?你对女学生和生命保险,最讨厌的是什么?”

“保险,我并不讨厌,那是有必要的。凡是想到将来的人,都要参加。而女学生,却是没用的废物。”

“没用就没用吧!可你还没有参加保险呀!”

“下个月就参加!”

“一定?”

“一定。”

“算了吧!参加什么保险!莫如用那笔钱买点什么倒好。是吧?婶子!”

婶子笑眯眯的。主人可绷起脸来。

“你是想活一百年、二百年,因此才那么四平八稳的?待理性再发达些,你瞧吧,会感到参加保险的必要,这是自然的。下个月我一定参加生命保险。”

“是啊,那就没说的了。不过,你有前些天给我买雨伞的钱,说不定参加保险更好些呢。人家一再不要不要的,可你偏给买。”

“你是那么不想要吗?”

“嗳,我不稀罕雨伞。”

“那就还给我好啦。刚好敦子要。就给她吧!今天带来了吧?”

“啊?太过分了,不觉得太刻薄了吗?好不容易给我买来的,又往回要。”

“你说不要,我才叫你还的呀!一点也不刻薄。”

“我是不要。不过,你太刻薄了。”

“净说些混话!你说不要我才叫你还给我,这有什么刻薄的?”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是刻薄。”

“真蠢,一句话翻来覆去的。”

“叔叔不也是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吗?”

“是因为你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我有什么办法。刚才还说不要雨伞吗?”

“我是说啦。不要倒是不要,但是不想还给你。”

“怪啦!又混又犟,真没办法!你们学校不教逻辑学吗?”

“算啦!反正我少教育!随便你说吧!叫人家把东西还回来!即使外人也不会说出这种冷冰冰的话的。你哪怕像一点儿傻阿竹也就好了。”

“叫我学什么?”

“叫你学得正直和坦率些!”

“你这个蠢材,想不到这么固执。因此,你才降班了呢。”

“降班也不跟叔叔要学费!”

雪江把话说到这里,似乎不胜感慨,不禁一掬清泪,潸然滴于紫色裙裤。主人好像在研究那泪水是从何种心理出发,在呆呆地凝视着雪江的裙裤和她低垂的脸。这当儿,女仆人在厨房,却将红赤赤的双手伸到门内说:“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