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叶凋零(第2/6页)

“姑娘在家吧。”

伯爵望着二楼的白色纸拉门。

“是的。”

女佣也抬头望着。

“好像比我看到照片时更漂亮了。”

“是,因为后来她的眼睛复明了。”

“嗯。手术之后不久我曾见到过。上次打猎回去,顺便去了医院。”

“是吗?”

女佣整理好鞋子,刚要出去时,又说:

“现在我马上就告诉她,她从未见过客人,所以……”

接着,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

“老板娘也快回来了,但是不是要我把上次的那个人给您叫来?”

“不要艺妓。”

伯爵不高兴地说。

女佣来到初枝的房间,催她出去应酬。

初枝不由得想要躲起来,靠着墙缩成一团地坐着。

“他干什么来了?”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不像只是来玩的,是不是找老板娘有事。不知为什么好像在生气,挺吓人的。”

“他一向都是这样的。”

“可是,和上次来时的神情不同啊!”

“他大概不会有什么理由从东京赶到这里来发脾气吧!”

女佣似乎很吃惊地说:

“我们的饭馆能维持这种局面,全亏了人家,你是不是该出去见一下。”

她窥视着初枝。

“用不着打扮,换双袜子吧。”

说着,打开了衣柜的小抽屉。

“我不去。等妈妈回来再说吧。不行吗?”

初枝紧张得似乎连Rx房都变僵硬了,但这种不安,女佣是不会明白的。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她叫住了女佣。

“好的,我现在去取火盆。”

院子里的电灯亮了,房间里有些昏暗,伯爵用右手指摸着胡茬,靠在桌边。

“太黑了。”

“是,真对不起。”

说着,女佣打开电灯,初枝坐在门坎边低头行礼。

“欢迎您!”

“啊,好久不见了。”

伯爵那双疲倦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已经不怕人了啊。”

伯爵的话虽说有些生硬,但声音却是柔和的。

“在医院里见到你时,看什么东西好像都晃眼似的。”

女佣边给火盆加木炭,边说:

“您换衣服吧!”

说着,便伸手去拿放在屋角的棉袍,但看到伯爵不理不睬的样子,像是有所顾忌似的退了出去。

初枝也要一起站起来。

“再坐坐吧!”

伯爵叫住了初枝,半晌不说话。

他暗中观察着初枝那在胆怯之中又含有女性羞涩的神情。

伯爵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冷冷的嘲讽的阴影。

“听说你要和正春结婚?”

初枝猛地扬起脸来凝视着伯爵。

她的眼睛里闪现出孩子一心要倾诉什么似的纯真。

“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那样一来,也许我会成为你的姐夫哪!”

初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你也反对我的亲事,是吗?”

伯爵像逗弄孩子似的说。

“你对礼子这人的脾气什么的摸准了吗?”

初枝一时不知所措。

“不,一点都不了解。”

“是么。那是个坏女人。连你不也被当作玩具了吗?”

初枝像想起来似的说:

“那您为什么还要和那样一个人结婚?”

“嗯?”

伯爵这时才快活地莞尔而笑。

“你可能是不希望我和她结婚,为了她,你才这么说的。但我却觉得你是为了我说的,你真是有意思。”

“请不要说小姐的坏话。”

“当然,我不是那种人。我有武士的修养。”

伯爵爽朗地笑了。

初枝再一次感到伯爵身上的杀气。

然而,现在似乎还有一种温和的悲哀,被傲慢控制着,所以,初枝总觉得恶魔般的恐怖阵阵袭来。

“她对你那么热情,总让人感到她像是在欺骗她自己。”

初枝低着头。

“她认为自己的哥哥应该同你结婚,这事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你听你妈妈说了吗?”

“没有。”

“她呀,说什么如果不让正春和你结婚,她自己也不出嫁。”

“什么?”

初枝被弄得茫然若失。

“了不起的一出戏呀!”

伯爵似乎在讥讽似的笑着。

初枝一阵头晕眼花,她未曾想到要去抓住伯爵这番奇谈怪论的真意。

“小姐,小姐她……”

伯爵突然闭上了眼睛。

“真是一个梦幻般的人啊,你呀!”

“你以为那样一个自强自爱的人,能够为了他人去嫁人吗?”

伯爵颇有几分厌恶地说。

伯爵觉得,自己一旦认真地说出如此庸俗的话,就说明自己的高傲与自尊已经丧失殆尽,暴露出企图忘却礼子幻影的可悲的软弱,他感到无比气愤。

然而,初枝却一点也不理解。

她只是像突然碰上暗礁似的震惊,心想礼子究竟是怎么了。

伯爵仿佛不可思议地看着初枝,说道:

“你认为你和正春君,真能够那么轻易地结婚吗?”

“不。”

由于初枝的回答太没意思,伯爵反而有些扫兴。

“真能想得开呀!”

他小声嘟囔着。

“和你这样在一起,觉得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国家,比信州更远……”

初枝听到他说自己想得开,便想起正春,再也坐不住了,身体也好像在隐隐作痛。

“说起远方,我曾去过南洋和非洲,但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只有日本才有。”

伯爵的视线停留在初枝那仍似少女般的修长的腿上,说:

“我如果和礼子结婚,想到国外去住一段时间,和她在日本生活,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意思。”

言外之意似乎是说这就是悲剧的证明。

初枝忽然回过头,仰望庭院树木上面的天空,发现已是薄暮时分。

“我去喊妈妈。”

这时,女佣送酒来了。

“妈妈呢?”

“啊,梳完头,好像又到别处去了,不过也该回来了。”

初枝趁女佣斟酒的机会,想要站起来,可是又被叫住了。

伯爵对女佣毫不理睬,索然无味地喝着。

“初枝,你出来一下。”

一个小女佣来接她。

阿岛心神不定地整理着腰带:

“真够浑的,你怎么能出去呢?”

“嗯。”

“他干什么来了?”

“不知道。”

“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

一时间,初枝无法回答。

“算了,不论你听到什么,他说的话你都不能相信,那是个野蛮人。”

阿岛面色苍白地走出去了,当她从院子走过时,又一次用力地向下拉紧腰带。

“欢迎光临!”

阿岛和蔼可亲地莞尔而笑。

“啊,上次我们是吵了一架分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