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燕分飞(第2/5页)

“在这以前,无论我们怎么劝,她连公园的樱花都不去看,寸步不离家门。”

阿岛垂头说:

“因为出了她单独跑到东京来这种事。”

倘若初枝已将此事和盘托出的话,现在阿岛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就是为向大家道歉,才来的。”

有田沉默不语,连眉毛都没动弹一下。

初枝的婚姻早已变成残酷的梦幻而消失,阿岛现在想知道的是礼子的婚事。

她不便向有田打听,而且矢岛伯爵的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觉得初枝在东京无为地多呆一天,只会给小姐她们多增加一天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眼下初枝是最可怜的,因此,为初枝着想这才是最要紧的。”

为有田的盛情所感染,阿岛连急着要表达的话也说不出口。当天晚上也就住在了有田家。

在楼上的房间里,只剩下初枝和母亲两人时,初枝既像是又回忆起那可怕的夜晚,更像是无法忍受羞耻。

她一钻进被窝,立即熄了灯。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暗自哭泣的声音。

“妈妈,请原谅!我把一切都讲了。”

初枝的声音硬朗得出乎意料。

“在户仓讲的话,我听到了。说小姐是我姐姐……”

阿岛也早有心理准备:大概会是这样。

初枝得知礼子是自己的姐姐,这固然不坏,然而那又是多么残酷的获悉方式。

偷听到和伯爵谈的那种话后,又那样遭到伯爵欺侮。

为何没能更早一些把她有一个姐姐作为光明正大的幸福告诉她,让她高兴呢!

“都是妈妈不好。虽然没有必要对初枝隐瞒,可是,对礼子家要尽情分。而且,想让初枝以为我是仅有初枝一个孩子的妈妈。礼子是我的小孩,这一点不错,但是,我只不过生下了她,连奶也没让她吃上几口,都二十年没见面啦。”

“是我做得不对,我对正春也是那样道歉的。”

“说了些什么?”

“都说了。连小姐是我的姐姐也说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很惊讶。小姐她是知道我是她妹妹,才那样对待我的吧?”

“不是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过初枝是她妹妹,我是她母亲。”

“那是不是算欺骗了小姐?”

“说什么欺骗。那样认为的话,是完全不相关的外人的偏见。小姐和你之间的爱不是通过欺骗产生的。”

“是的。”

“初枝你是一直不知道有姐姐而长大的,就算现在知道了,可是今后也将根本没有希望像正常的姐妹那样相处下去。”

“嗯。”

“虽然可悲,可话又说回来,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你是实实在在地以一种美好的心情与姐姐相处过来的。因此,就凭这一点,就凭这一点嘛,初枝你不认为还是有姐姐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吗?这也许对你有点勉强。”

“对,我是那样认为的。不勉强。”

“看到不知道是姐妹的你们俩像血缘相通似的情形,妈妈高兴得简直心里害怕,总感到好像是自己的罪孽遭到谴责,不过我还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是我的错误,给初枝带来了不幸。”

初枝把手伸向暗处,去摸身旁被窝中的母亲。

“妈妈在户仓生病了。但也并不是不能更早一点儿来接你。我心里犹豫不定。感到自己无法与两个女儿见面,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我想如果初枝在有田这里,既可以跟小姐见面,而且姐妹间存在的那种奇异的力量兴许对初枝有利,心想还是我不在更好一些。”

“妈妈!”

初枝感到胸口堵得慌,她搂紧阿岛。

“我也见过那个人,但已一点也不怕他。他是和小姐一道从美术馆出来的。”

“跟小姐?”

阿岛热血沸腾。

伤害了初枝,竟还能跟礼子一道外出,算什么男人!

“你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瞧着?”

“我说初枝已经死了。”

“初枝?那个人才该死。”

翌日早晨,阿岛去了矢岛家。

出现在客厅的伯爵面对满怀杀机的阿岛,身不由主地摆出一副对付的架势。

然而,伯爵还是悠闲地坐到阿岛面前的椅子上,说:

“怎么样,下决心了?”

“下了。”说到这里,阿岛恨不得把对手捅死,却问,“什么决心?”

“太可笑了。你不是为说这事来的吗?是的吧。那女孩要委身于我吧。”

“还讲这种话。”

阿岛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极其冷淡地说:

“不适可而止的话,你会很危险的。”

“你才要适可而止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总在做故作高雅的美梦。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要生下两个女儿。你用外来的道德责备我,这也是愚蠢的照葫芦画瓢,那样固执己见,是打错了算盘。为了你自己的体面,甚至让初枝背上空空如也的包袱,不是徒然增加痛苦吗?”

“初枝的事,我已打算不再对你讲任何话了。”

“就连我对那女孩也有所感动,我确实在想,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虽然被礼子骂得相当厉害,即便如此,我仍然要表示一点感谢。我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个粗暴的男人。说到对你的两个女儿,如果对她们的长处我都发表过一个见解的话,我就不至于要那样遭你憎恨。什么样的男人能把握女人的真实,你知道吗?礼子的父亲对你怎么样?正春那样的毛孩子又算什么东西!礼子那样的姑娘,即便是一时心血来潮,主动想跟我结婚,这也是有所感动的缘故。”

“我要讲的是礼子的事,你对初枝干了那种事后,竟然还能会见礼子。”

“那可是我要说的话。初枝跟礼子好像很热乎地一起回去了,但那是故意假装的。”

“礼子什么都知道。”

“连和初枝是姊妹也……”

阿岛一时语塞,但马上又说:

“初枝是打算作今生今世最后的诀别,才去见一面的吧。由于你的缘故,我和初枝都丢掉了对小姐的依恋。”

“是不是如同我所说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不需要永远为不自然的母女关系所困惑嘛。”

“是的,小姐的婚事也彻底告吹,一了百了啦。”

阿岛把悲伤深藏起来,提醒伯爵道:

“如想到替别人当了牺牲品,初枝也会死心的吧。对那孩子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报恩。”

“你是戴着陈腐的情理假面具,故意来讲令人讨厌的话吧?”

“现在,我也作为礼子的母亲明确表示解除婚约。由于初枝认为自己已死,我就增添了袒护礼子的力量。”

“对于礼子的事,她有名正言顺的父母亲,我用不着同你商量,关于初枝的事我是永远不会逃避的。当然也出于惩罚礼子,才做了那种事。但是,你也可以把初枝和礼子分开来考虑。等你心平气和,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时,我们再见面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