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第5/9页)


传来这个季节特有的喧闹声。孩子们在人行道上跳绳,清晰、认真地唱着歌。

山上站着一个女人,

我们不知道她是谁。

她穿的都是金和银,

她只需要一双新鞋!

孔雀在叫。我们从树上下来,去看孔雀,经过公园,经过一条破旧的没有名字的通向河的街道。孔雀是一个叫作波克·蔡尔兹的人养的,他开垃圾车。这条街没有人行道。我们沿着小池塘走,软软的泥闪着光。波克·蔡尔兹的房子后有谷仓,用来喂家禽。房子和谷仓都没有粉刷。

孔雀在光秃的橡树下走来走去。我们怎么会一连几个春天都忽略了它们?

雌孔雀不太显眼,它们的院子颜色暗淡。但是雄孔雀从不令人失望。奇异的理想的颜色,胸脯、喉咙和脖子是蓝色的,较深的羽毛像墨渍,或者热带水下的柔软植物。有一只开了屏,展示出眼睛般的环形图案,染色的绸缎。高贵而愚蠢的小脑袋。寒冷春天的光耀,诸伯利的奇观。

喧闹声又开始了,不是孔雀中发出来的。我们抬眼看去,马上看到了—一只白孔雀,从树上,尾巴全部展开,穿过树枝飘落,仿佛水漫过石头。纯白色,纯粹的恩赐。原来是它躲在上面,发出疯狂、责骂、杂乱的叫声。

“它们在呼唤异性。”内奥米说。

“猫叫春。”我说,想起了农场的事情。“公猫和它们交配时,它们狂叫。”

“你就不会狂叫吗?”内奥米说。

我们要走了,波克·蔡尔兹出现在孔雀群中,快步走来,摇晃着。他的脚趾都截掉了,我们知道,那是很久以前他还没有加入浸礼会时,喝醉了回不了家,躺在壕沟里冻坏的。“晚上好,小伙子们!”他对我们喊着,他老是这样打招呼,开玩笑。你们好,小伙子们!你们好,姑娘们!他从垃圾卡车的驾驶室里,一路叫着,不管天冷天热,从没有人回答他。我们跑开了。

张伯伦先生的车停在我们家门前。

“我们进去吧,”内奥米说,“我想看看他在对老弗恩做什么。”

什么也没有。在饭厅,弗恩在试穿带花的雪纺绸裙子,母亲帮她为多娜·卡灵的婚礼做的,到时她要表演独唱。母亲斜坐在缝纫机前的椅子上,弗恩在她前面转动着,像一把半开的大阳伞。

张伯伦先生在喝真正的酒,威士忌加水。他开车去波特菲尔德买威士忌,诸伯利没有威士忌。我又骄傲又羞耻地让内奥米看餐具柜上的瓶子,那是从来不会在她家出现的东西。母亲原谅他喝酒,因为他打过仗。

“两位可爱的女士来啦,”张伯伦先生虚伪地说,“充满春天的气息和优雅。带来外面的新鲜空气。”

“给我们点儿喝的。”我说,在内奥米面前炫耀。但是他笑了,把手放在杯子上。

“你们得先说说去了哪里。”

“我们去波克·蔡尔兹那儿看孔雀了。”

“去看孔雀。去看美丽的孔雀。”张伯伦先生唱着。

“给我们喝一杯。”

“黛尔,规矩点儿。”母亲嘴里都是别针。

“我只是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的。”

“那我不能白给你喝。我没看见你给我做什么把戏。我没看见你坐直身体,像乖巧的小狗一样请求。”

“我可以做海豹。你想看我装海豹吗?”

这是我喜欢做的一件事。我从来不担心做不到,或者模仿得不完美;我从不害怕让任何人把我当成傻瓜。我甚至在学校也做过,在少年红十字会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这奇异的笑声如此让人安慰,让人宽恕,以至于我可以永远模仿海豹。

我跪下,把胳膊肘放在两侧,手像鳍一样摆动,同时叫着,我的叫声美妙而刺耳。我是从玛丽·马丁的一部老电影里学的,她在绿松石池塘边唱歌,海豹们用叫声与她合唱。

张伯伦先生慢慢低下杯子,靠近我的嘴,但是每次我停止叫就抽回去。我跪在他的椅子旁边。弗恩背对着我,她的胳膊抬起;母亲的头被遮住了,她在缝弗恩的腰部。内奥米看过海豹模仿很多次了,对做衣服更感兴趣,她在看弗恩和母亲。张伯伦先生终于让我的嘴唇碰到了杯子边缘,他一只手拿着。另一只做了别人都看不见的事情。他隔着我潮湿的上衣,摸我的腋下,然后摸进我无袖长衣的袖口。他隔着棉布,快速而用力地摸我的乳房。把柔软的肉都撮起,摊平。然后一下子缩回手去。就像打了一巴掌,让我刺痛。

“是什么味道?”内奥米后来问我。

“像小便。”

“你没有尝过尿吧。”她狡猾而令人迷惑地看了我一眼,她总是能察觉秘密。

我本想告诉她,但是没有,我缩了回去。如果告诉了她,就要再现整个场面。

“怎样?开始时他的手是怎么放的?他是怎么伸到你的衣服里的?他摸还是拧,还是又摸又拧?用手指还是用手掌?像这样吗?”

城里有一个牙医,费潘先生,聋子图书馆员的哥哥,据说他给女孩子看后牙时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内奥米和我从他的窗前经过时会大声说:“难道不想和费潘医生约个时间吗?菲利·费潘医生。他是个细致周到的人。”我和张伯伦先生就是那样,我们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希望制造出丑闻,计划让他落入圈套,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太漂亮了。”内奥米说,听起来有些疲倦。

“什么?”

“孔雀。树上的。”

听她把“漂亮”这个词用在那种东西上面,我很吃惊,还有点儿生气,我必须让她记得这个,因为我习惯于让她以某种方式行事,意识到某些东西,没有别的。我已经想到要跑回家写一首关于孔雀的诗。她也想到这个几乎就是一种冒犯;我从来不让她或任何人进入我心里的那个角落。

上楼睡觉时我真的开始写我的诗了。

朦胧的夜晚,是什么在树上鸣叫?

是孔雀的歌喉,还是冬天的幽灵?

这是我最满意的部分。

我也想到了张伯伦先生,他的手迥异于他以前用他的眼睛、声音、笑声和故事表现出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它就像一个信号,在将会被人明白的地方发出。粗鲁的骚扰,那么自信而强制,毫无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