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第15/16页)


我告诉她牡丹花的事,地上的血迹,还有我编造的猫杀鸟的故事。我们趴在床上,讲了所有下流的细节。我还告诉内奥米有关张伯伦先生的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东西,以及他用它做了什么。她用拳头使劲捶着床,大笑着说:“天呀,我还没有看见任何人那样呢!”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伤感,坐起来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你真幸运。最好用点儿什么办法。真得小心了。一切都没有把握。那些差劲的旧避孕套有时会裂开。最初知道自己怀孕时,我吃了奎宁。我用红榆、泻药和枣子,坐芥末浴,直到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热狗了。什么都没用。”

“难道你没有找你妈妈?”

“那就是她的主意,芥末浴。她只是假装懂得多罢了。”

“你不一定要结婚。可以去多伦多—”

“当然,把我塞到救世军之家去。谢天谢地!”她颤抖着,又说了些和使用芥末、奎宁不同的看法,“不管怎样我觉得把孩子带给陌生人是不对的。”

“好吧,那么要是你不想结婚呢—”

“啊,谁说我不想结婚?我准备了所有这一切,就是要结婚的。一开始怀孕总是情绪不好,是激素的问题。我已经开始可怕地便秘了。”

她陪我走到人行道。站在那里看路的两边,手搭在屁股上,肚子从旧方格呢裙子下凸出来。从她身上我可以看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一个专横、劳累、满足的年轻妈妈,出来找孩子,叫他们回家睡觉或编辫子,要么就是干涉他们。“再见,非处女。”她亲切地说。

当我走到街区的一半时,走到路灯下,她大声叫着:“嘿,黛尔!”她笨拙地跑过来追上我,喘着气,笑着,等走近了,她用手括在嘴巴上,喊着说出悄悄话,“也别相信他们会拔出再射!”

“我不会的!”

“混蛋们从来不会及时拔出来!”

然后我们朝各自的方向走,转身挥手两三次,带着模仿的夸张,就像过去一样。

晚饭后,加内特和我去第三桥游泳。我们先做爱,在长长的草地上,没有荆棘的地方,互相拥抱着跌跌撞撞走下一人宽的小路,一路走走停停,亲吻着。亲吻的情况也有所改变,从前到后,不断深入;至少加内特是这样,从激情到安慰,从恳求到投入。他一路大叫着,又那么快速地恢复过来,抬起眼睛,全身悸动,瘫倒在我身上,像射空了子弹的枪!有时他还没有完全喘过气来,我问他在想什么,他会说:“我在想怎么能修理好那个消声器—”但是这次他说:“在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内奥米现在已经结婚了,住在杜伯敦。盛夏已经过去。野生花楸也没有了。几个星期少雨,河水下降,露出水草茂盛的半岛,看起来足够坚实,可以在上面行走。

我们走进水里,陷到泥里,直到触到石头沙子的水底。那个星期考试结果出来了。我通过了。我没有获得奖学金。没有拿到任何一个一等分数。

“你想要小孩吗?”

“想。”我说。水和空气一样温暖,抚摩着我刺痛的臀部。我因为做爱而虚弱。我感觉自己温暖而懒惰,像一棵伸展的卷心菜,我的背、胳膊和胸部没入水里,像松弛地舒展在地上的大叶子。

这样的谎言从何而来?它不是谎言。

“你得先入会,”他腼腆地说,“你要受洗。”

我胳膊伸着,漂在水上。青蝇振颤着,水平飞行在我眼睛的高度。

“你知道我们教堂的仪式?洗礼?”

“什么样的?”

“把你直接浸到水里。布道坛后有一个水箱,盖着盖子。就是在那里进行。不过还是在河里更好,几个人一起。”

他钻进水里,在我身后游着,试图抓住我的一只脚。

“什么时候?这个月就可以。”

我仰过身,漂浮着,把水踢到他脸上。

“你总得在什么时候获救。”

河像池塘一样安静;看着它你说不清它在朝哪个方向流动。水面映射着对岸的影子,费尔迈城,因为松树、云杉和西洋杉林而呈暗色。

“我为什么要?”

“你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

他追上我,抓住我胳膊,把我轻轻地在水里上下推动。“我现在就应该给你洗礼,完成这个程序。我现在就应该给你洗礼。”

我大笑着。

“我不想受洗。如果我不想,受了也没用。”虽然屈服会很简单,是个笑话,可我不能这样做。他继续说:“给你洗礼!”并把我按到水面下,越来越用力,我继续拒绝,笑着,冲他摇头。渐渐地,挣扎着,笑声消失了,坚决的痛苦的笑容僵硬在我们脸上。

“你认为你好得不需要洗礼。”他轻轻地说。

“不是!”

“你觉得你高于一切,比我们任何人都好。”

“不是的!”

“那么就接受洗礼吧!”他把我突然按到水下,让我吃了一惊。我冲出水面,喷着水,擤着鼻子。

“下次你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了!我会按着你直到你答应!说你要受洗,不然我也要给你洗礼—”

他又把我压下去。不过这次我早有心理准备,我屏住呼吸和他搏斗。我用力而自然地搏斗着,就像任何被浸到水中的人一样,没有想是谁在按着我。但是当他让我浮上来时,我只听到他说:“现在说你愿意受洗。”我看见他的脸上流着水,是我泼溅上去的,觉得吃惊,不是因为和加内特打闹,而是任何人都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以为可以真正控制我。我吃惊得忘记了生气,忘记了害怕,我觉得他不可能不明白我给予他的权力都是闹着玩的,他自己是—在游戏,我只是想让他永远披着金色恋人的外衣,即使五分钟前我还在谈论嫁给他的事。我对此很清楚,我张开嘴对他说,让他明白,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他知道,我用我欺骗性的奉献回应了他善意的奉献,无论我有意无意,我是把我的复杂和装扮同他的真心实意配合在一起了。

你认为你好得不需要洗礼。

“说你愿意受洗!”他那阴沉、可亲但是不坦率的脸,因为气愤和屈辱的无助感而变了形。我为让他屈辱而感到羞愧,但不得不坚持,因为它只是我的特性,我的保留地,我的生命。我想象他在波特菲尔德酒吧前踢那个人。我以为我想了解他,但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真正想知道他的秘密,他的暴力,从那个特别神奇,现在看来似乎是致命的游戏情节中脱离出来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