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第7/8页)
“是的,没错。”
“那你觉得现在几点了?”
他笑了。看了看天空。
“快八点了。差五六分钟吧?我有优势。我知道下班的时间,去买烟的时候是七点,然后我和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就骑车回来。你不住在镇上吧?”
基妮说不住。
“那你住哪儿。”
她告诉了他住处。
“你累了吗?想回家吗?你要我进去告诉你先生你想回家吗?”
“不用。别这么做。”她说。
“好吧。好吧。我不去。琼很可能在给他们算命呢。她会看手相。”
“真的吗?”
“当然。她每周到饭店去几次。喝下午茶的时候。”
他拉起自行车,让出车道。然后朝驾驶室的窗里张望。
“钥匙忘在里面啦,”他说,“你想让我开车送你回家什么吗?我可以把自行车放在后面。等他们准备好,可以让马特送你先生和海伦。如果马特送不了,琼也可以。琼是我妈妈,但是马特不是我爸爸。你不开车,是吗?”
“不开。”基妮说。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开车了。
“我想也是。那么好吗?你想让我开吗?行吗?”
“我认识一条路。和高速公路一样快。”
他们没有经过小区。事实上他们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似乎是绕着沙土坑的一条路。至少他们是在朝西走,朝天际最明亮的方向。里奇—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没有打开车灯。
“不会遇到任何人。”他说,“我从来没有在这条路上见过一辆车,从来没有。瞧—连知道有这条路的人都不多。”
“要是我开灯,”他说,“天就变黑了,一切都会变黑,你就无法辨认自己的位置了。我们再等一会儿,等看到星星的时候再开灯。”
天空就像淡淡的红色、黄色、绿色或蓝色的玻璃,不同的方向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你没问题吧。”
“可以。”基妮说。
一开车灯,灌木和树林就会变黑。一路上就只有一簇簇黑黑的灌木、一片片黑黑的树林,在他们后面拥挤成一团,而不是现在这样可以看出是云杉、雪松、羽毛般的圣柳,还有花朵如小火花一般闪烁的宝石草。仿佛触手可及,他们开得很慢。她把手伸出窗外。
不是真的能够着,但是很接近。路比车身宽不了多少。
她认为自己看到了前面有溢满的沟渠在闪亮。
“下面有水吗?”她问。
“下面?”里奇说,“下面,到处都是。我们两边都是水,我们下面很多地方也是水。想看看吗?”
他放慢速度。停了车。“看你那边,”他说,“打开车门向下看。”
她照做了,发现他们停在桥上。一座不足十英尺长的桥,横铺着木板。没有护栏。下面是静止的水。
“这一带有很多桥,”他说,“没有桥的地方是涵洞。因为水总是在路下流来流去。或者躺在那里静止不动。”
“多深?”她问。
“不深。这个季节不深。除非到了大池塘—那里深一些。春天,水漫过路面,车就开不过去了,很深。这条路有好几英里都很平坦。笔直地从一端通往另一端。没有交叉路。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穿过博内奥沼泽的路。”
“博内奥沼泽?”她重复道。
“应该是这么叫的。”
“有一个岛叫博内奥。”她说,“在世界的另一面。”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过博内奥沼泽。”
路中间有一块暗色的草带。
“该开灯了。”他说完打开了灯,他们一下子来到了夜晚的隧道里。
“有一次,”他说,“我这样打开灯,有一只豪猪,正坐在路中央。它后腿坐在地上,坐得直直的,正对着我。像一个老头。它被吓得要死,不能动弹了。我可以看见它小小的老牙在打战。”
她想,这是他带女孩子来的地方。
“你猜我做了什么?我试着按喇叭,它还是一动不动。我不想下车把它赶走。它很害怕,但它毕竟是豪猪,可能会攻击我。所以我就停在那里。我不赶时间。等我再打开灯,它不见了。”
现在树枝真的靠得很近了,已经刮擦车门了,但是即使有花她也看不见。
“我给你看样东西,”他说,“我给你看样我敢说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如果这事发生在她过去正常的生活中,很可能她已经开始害怕了。如果回到原来正常的生活中,她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你要给我看豪猪。”她说。
“不是。不是豪猪。比豪猪还罕见。至少我知道没有那么多。”
大概过了半英里,他关了车灯。
“看到星星吗?”他说,“我告诉过你。星星。”
他停了车。起初四下一片寂静。然后寂静的边缘出现了某种嗡鸣声,可能是远处的车辆,还有你还没听清楚就消失了的细小的声音,可能是夜里觅食的动物、鸟类或蝙蝠发出的。
“春天来这里,”他说,“你除了青蛙,什么都听不到。青蛙的叫声震耳欲聋。”
他打开他那侧的车门。
“下来和我走一走吧。”
她照他说的做了。她走在一行车辙上,他走另一行。前面的天空显得要亮一点,传来一种不一样的声音—像是轻柔的、有节奏的谈话。
路变成木头的了,两边的树都不见了。
“走上去,”他说,“去吧。”
他靠拢过来,搂着她的腰,好像在引导她。然后他的手拿开了,让她走在木板上。像船上的甲板一样,它们升升降降。但那不是海浪的运动,是他们的脚步,他和她的脚步,使脚下的木板轻轻地上升和下降。
“现在你知道你在哪里吗?”他问。
“在船坞上?”她说。
“在桥上。这是座浮桥。”
现在她弄清楚了—木板路离静止的水面只有几英寸。他把她拉到一边,他们向下看。水面上有星星在移动。
“水很暗,”她说,“我是说—水很黑,不仅仅是因为夜晚。”
“它一直都是黑的,”他骄傲地说,“因为是沼泽。里面有像茶的物质,看起来像红茶一样。”